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71章 胭脂蠱(七)




    她原本就有些正邪難辨的頑劣之氣,沈溯微早就不以為奇,但這一笑到底淺淺地梗在心上。



    “我與明棠成婚有幾日了,還未敬過大哥一杯。”郭義將酒端起。



    沈溯微不動:“道門中人,不飲。”



    “差些忘了,大哥以茶代酒。”郭義立刻叫人倒茶,含笑道,“道門中人,應也不近女色吧。”



    沈溯微袖中手指微動,懷疑他聽到什麼風聲:“正是。”



    郭義懸杯空中,凝望過來:“若是破道,會怎麼樣?”



    沈溯微望著他,忽而一笑,與他叮然相碰:“破道,你大可拿劍誅我。”



    劍氣從杯中震過,雖極為輕微,但將虎口震得發麻,謝妄真瞳孔微縮,忽然認出眼前這個人,是那個曾在房簷上戳破他皮囊的的修士。



    既是蓬萊修士,應是徐千嶼的同門。他們關係親近,也說得過去了。但為何偏偏是他……



    有一劍之仇在,謝妄真很忌憚他,心裡便十分不悅。



    徐千嶼晃了晃酒杯,跟著郭義喊:“大哥?你還沒跟我碰。”



    沈溯微沒作聲,垂眸捱了她酒杯一下,幾乎沒沾上便飲了。



    “明棠,我已閉門思過幾日,你還生我的氣麼?今日你總該同意圓房了罷。”謝妄真冷眼看著二人舉動,倒是裝得不熟的模樣,但愈如此,愈像欲蓋彌彰,“若爹孃在,也定然勸你的。大哥,你幫我說和說和。”



    沈溯微捏著杯子,不動聲色。



    他忽而想到師尊的話——“若再偏下去,這身份,免不了做個惡人了。”



    那靈珠、靈秀二人捏造身份,怎麼偏偏總是造成這種尷尬境地。如此發展下去,非要他做惡人,也不是不能。



    “我……”



    徐千嶼截住他道:“你別難為大哥了,這種事我們私下商量便好。”又叫人:“來人,添湯。”



    待轉過身,見二人面色都稱不上好看,她也納了悶:怎麼回事,我說錯話了?



    系統道:“這是能說的嗎……他們都覺得你在為對方著想。”



    “那不是應該的嗎。”徐千嶼自覺解圍解得極妙,給自己舀了一碗桂花醪糟甜圓子,沁甜軟糯,心情大好。又給兩人各舀了一碗。



    *



    在憐香坊,黎雪香被關在房內,一日三餐有人從外面送來。



    才關到第三日,她便受不了,烏髮蓬亂,抓住送飯的人問:“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啊呀,這得郭家那位夫人允准了才行。”



    “既不讓我出去,他們也不來看我,把我一個人放在房間,是何道理?”黎雪香淚水漣漣。



    然而那人甩脫她走了。



    黎雪香不怕被人磋磨,她以前也被人家正頭夫人潑過水,打過巴掌,總有那憐香惜玉的人來搭救,她反而怕被這般空耗著。趙明棠這樣關著她,叫她不能露面,等她能出來了,她也早被恩客遺忘,豈不是斷送她的後半生。



    情急之下,她又去擺弄拼湊那蠱母的屍首。那蠱母已經死透了,身子如玉石般冰涼僵硬,斷不可能再幫她勾引人來了。



    徐千嶼之所以關她一個月,是因為這蠱蟲徹底風化消失需要一個月。據說制蠱是將蠱母磨成粉末,再凝合靈氣化成卵,可以養化出新的蠱蟲。



    倘若真是黎雪香自養的蠱,這一月中她必有動作。徐千嶼放了法器雙葵鏡在她梳妝檯上,倘若有靈氣波動,便能讓她知道。



    然而黎雪香眼看著蠱母的屍體日夜風化縮小,別無他法。她每逢開門時,聽到外面熱鬧不休,自己的恩客被別的姐妹架著走,自己房裡則冷冷清清,便心慌意亂。



    這日她終於忍不住,關緊門窗。點上線香,插進香爐,咬破食指,滴一滴血在那盛水的盤裡。口中唸唸有詞:“請您出來罷……我有事求您。”



    白盤內血絲暈開,香菸嫋嫋。忽然四面發暗,如蒙陰翳,一股帶著血腥的森冷之氣擠滿屋內。



    那白盤上,竟緩緩浮出一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