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57章 煉器爐(十二)




    徐見素不快地笑道:“口說無憑,總得讓她出來見個人吧。”



    蕭長青只得穩住徐見素,心中隱隱有些失望。這重要場合,陸呦卻消失了,她以往很善解人意,沒有這般不周全啊。



    陸呦哪敢回閣子裡。她的爽度因為兌換鈴鐺不剩多少,不能購買道具,只能來尋求魔王幫助。



    謝妄真垂眸望她半晌,兩肩黑氣湧出,原形半露:少年身後一半烏雲般黑霧,一半倒刺荊棘,如黑暗君主的詭異華袍。



    他將自己身上那黑色荊棘用力折下兩支,遞給陸呦,紅唇彎起,似笑非笑:“拿去,不僅能洗脫嫌疑,說不定還能幫你進了外門。”



    那兩截黑色荊棘在陸呦手中化成魔氣,乖巧盤伏,縮如小蛇大小。



    陸呦馬上明白,謝妄真的意思是:這兩根便是蓬萊作祟之魔,也是那日廢掉陳鐸的罪魁禍首。她可裝作自己是伏魔回去,如此便能從嫌疑人,一舉變成誅魔的功臣。她禁不住含淚道:“謝謝你,妄真。”



    謝妄真微微勾唇。



    但陸呦離去後,他的臉色因疼痛而發白,眼中亦無笑意。



    這本是無真榻上困住他的那些魔,全被他吸收以後,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既是他的一部分,他剛才所舉措,便如人掰斷手指,或取下肋骨。他亦會痛。



    陸呦就是他的命,一根魔刺算什麼。那個聲音說道。



    但他卻有些疑惑。



    陸呦平日裡對他關懷備至,可是方才他掰斷魔刺時,她的眼神,半是麻木半是期許,卻唯獨沒有心疼。



    小姐來看無真時,就因他隨口問了窗外天氣,她能想辦法令夏天的風吹拂到他臉上。



    魔王並不懂何為溫柔。然而一旦遇到真的溫柔,便自此能辨出假的。



    謝妄真忽然叫住陸呦:“到時將我帶入水月花境。”



    陸呦本想叫他靜養,但念及陳鐸廢了,若謝妄真跟去,勝算能大些,便衝他一笑:“好。”



    謝妄真拈去少女發上落花,出神想,又能與小姐見面了。



    *



    虞楚從禁閉室出來那日,徐千嶼拿了一束“滿天星”。本來想點著了再進去聲勢浩大地接人,但好像不慎拿到被雨淋過的啞炮,點了半天也不著。



    她正在低頭和炮鬥爭時,虞楚跑了出來,一把抱住她,將她撞了個趔趄。



    虞楚抽泣起來:“千嶼、千嶼,你說兩天來接我,沒想到是真的!怕死我了,怕死我了,我、我還以為會被趕出宗門,連罪己詔都想好了。嗚嗚……我們可以去水月花境了,真好!”



    徐千嶼感覺到她瑟瑟發抖。虞楚在禁閉室那麼鎮定,原來是強裝的,骨子裡還是個沒出息的。便撲哧一笑。



    身上又是一重,又有一個人抱住了他們。徐千嶼隔著虞楚,用手艱難地將阮竹清推開:“你有毛病?沉死了,走開。”



    阮竹清道:“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的事,我也擔心好幾日。你們兩個在這裡抱頭痛哭,我也想哭一下。”



    徐千嶼很是無語,虞楚卻破涕為笑。



    阮竹清道:“師妹,你真的沒良心,我還幫你去告陸呦的狀了呢。你卸磨殺驢。”



    他當日被徐千嶼委派去給徐見素通風報信,叫他查陸呦的閣子,倒與陸呦擦肩而過。那少女面如琉璃花朵,鼻尖紅紅地往外跑,惹人憐愛。他覺得她不像是那種人,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瞬,便被他拋諸腦後。



    徐千嶼抱臂往前走,眉眼一笑:“我卸磨殺驢,你是驢?”



    阮竹清:“我自掘墳墓。”



    徐千嶼走到外面,順手將那根點不著的啞炮放在了戒律堂外的石臺上,叫它晾一晾。



    片刻後,滿天星又被一隻蒼白的手拿起。



    沈溯微帶掌門的口信,去安撫被徐千嶼撓了臉的花青傘。從戒律堂出來,便聽得三人打鬧,他在室內駐足一會兒,單是安靜看著,沒有打擾。等他們走了,他才出來。



    他將炮拿在手裡轉了轉,“滿天星”被霜雪凍結,隨後冰雪消融。



    徐千嶼這時折回來取虞楚掉下的東西,迎面碰到他,眼睛瞪圓,似很驚喜。沈溯微沒什麼表情,伸手將那一束煙花遞給她。



    見她光看著他,不接,他便念訣生火,垂眸替她點上。



    煙花烘乾,一點便著。沈溯微再抬眸時,璀璨的星火將他一雙眼映襯得極黑,極寂靜。星火灑濺在他手背上。



    遞的動作使他想起那個幻象。他試將幻象中那人代入一下徐千嶼,好似順理成章。她也喜歡糖葫蘆。但她眉眼尚帶稚氣,沒有那股冷淡乖戾,也沒有那麼高,他的手要壓低些。



    徐千嶼一把奪過煙火,直接吹熄了,道:“外面太亮了,看不清楚。”瞳子轉來轉去,不知道想到什麼壞主意,倏忽一勾唇,眼神一明,“師兄,能不能進去戒律堂,那裡面很黑。”



    “……不能。”沈溯微表情微妙。他剛才是被花青傘罵出來的。但徐千嶼動作太快,已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