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其紗 作品

第88章 結局

    五分鐘後,姜梨在眾人或好奇或羨慕或驚訝或複雜的眼光中,拿起包廂旁邊的呢子大衣,拎上包包朝門口走去。

    包廂裡還是很安靜。

    不知是誰把音樂背景調得很小。

    姜梨路過時,隱隱能聽見一些細碎的議論聲。

    好帥啊,到底是誰,也太帥了吧。

    姜梨聽見這些議論聲,臉頰也有點不自然的紅,加快腳步。

    周敬嶼目光落在她臉上,淡淡地望著她。

    “走了。”

    然後他很順手接過她臂彎間有些繁複的大衣和鏈條包包,另一手掐了煙,牽過她的手,十指緊扣,衝包廂內打了個招呼,往外走去。

    “哎我想起來了!!!”

    包廂裡突然有道男聲抬高了。

    周敬嶼和姜梨的腳步也頓了一下,回頭望去。

    那是一個憨憨的大男生,也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我想起來了!您是天中的,天中的周敬嶼,咱校草,我也是天中的,咱們一個初中的,我是初二一的。”

    這些話,幫姜梨過往的回憶都拉了回來。

    她歪過頭看向周敬嶼。

    “有一次咱們還一塊打球,我們班還有個女生喜歡你,以為我跟你很熟,還讓我轉過情書。”男生見他沒想起來,急急地道。

    “有印象。”周敬嶼默了兩秒,溫聲地道。

    “初二一的,塊頭很大?”

    “對對對,就是我就是我!!周哥好久不見啊!!”男生熱情地上前,一把握住了周敬嶼的手。

    周敬嶼也握了握他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久不見。”

    男生笑呵呵道,“真沒想到您會和我們高中班花在一起了,緣分啊緣分!!”

    周敬嶼也平和地笑了笑,“是很有緣。”

    “是啊是啊,行了那你們快走吧,再見啊周哥再見姜梨,真是太有緣了!!”

    男生也是爽快人,打完招呼就回去了。

    一回頭,看見眾人都盯著他看,男生嘿嘿笑道,“我初中校草,說是有史以來最帥的,比我大一屆,帥吧。”

    “那他家裡是做什麼的呀。”有人好奇地問。

    安悅看過來。

    男生面憨卻不是心傻的,聳聳肩,“不能說。”

    “真不能說,多不好。”還有人來問,男生被問煩了,打了個哈哈,“不過我們當時私下裡會叫他周公子。”

    ……

    “哎,你走那麼快乾嘛。”

    從ktv出來,走廊兩側包廂都是鬼哭狼嚎的聲音,周敬嶼還牽著她的手,但步伐極快。

    “你等等我等等我,我今天穿的鞋子有跟。”

    周敬嶼回頭看了一眼,步伐稍慢。

    包廂在二樓,他們搭乘電梯下去。

    進了電梯,姜梨也不顧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了周敬嶼勁瘦的腰身。

    他腰真的好細啊,難以想象那麼有力。

    “你生氣啦?”

    她仰頭問他。

    “嗯。”周敬嶼壓下眼皮,平淡地道。

    姜梨剛才路上就在思索,她自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不就是和人家對視了一下眼睛有點紅麼。

    她想的也不是陳良森,也不是那段青澀回憶,而是想到了那個時候那麼美好的自己。

    但她轉念一想,如果換作周老闆有這樣一位前任,即使不愛,再見面這樣對視喝酒……

    光這麼想想,姜梨就要氣炸了,像有毒蛇在身體裡瘋狂撕咬。

    她可能根本沒有周敬嶼那麼好的涵養,還同她同學打招呼。

    “對不起嘛老公。”

    姜梨抱得更緊一些,將頭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但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頂多有些……有些感慨吧。”

    “我愛你的,只愛你的,我只是你一個人的。”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周敬嶼驀地抵到了電梯的牆上。

    “我知道。”

    他低下頭,俯視看向她,平淡地道:“你不用解釋,我都清楚,我也相信你。”

    “嗯,那周老闆……”

    “只是梨梨我一想到你和他在一起六年,哪怕你說沒什麼感情,可是我一想到——”周敬嶼說到這裡,手指緩緩地撫摸過她的臉頰,“我一想到,就要發瘋了。”

    “我知道的。”

    姜梨背脊靠在電梯壁上,更緊地環住他脖頸,“我知道的老公,因為換成我,我也會嫉妒到發瘋的。”

    “但你發瘋可以,就是不要生氣好不好,生氣對身體最不好了——”

    “唔……”

    她還要說,周敬嶼已經不想再聽了,從剛才在包廂的時候,在看見她紅著眼睛望別人時,他就想要這麼做。

    想吻她。

    狠狠地吻她。

    甚至想當著眾人面,這樣吻她。

    讓她只屬於他一個人。

    “周敬嶼……”

    他的吻有些粗暴。

    他們經常親吻,各種各樣,溫柔美好的輕吻,訴說愛意的甜吻,帶有情谷欠的熱吻,恨不得唇齒糾纏在一起的擁吻。

    但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粗暴強硬。

    可這樣的他,好吸引人。

    她知道周老闆是喜歡強勢的,有時候也很強勢,但大多還是掩蓋在溫柔皮相之下的。

    “嗯……”

    姜梨踮起腳尖,睫毛顫抖著,回吻他。

    還好電梯沒有人。

    他們一路下到負一層停車場,電梯停住。

    周敬嶼吻得更肆意一些。

    逼仄空間都是熱意,又怕電梯門突然打開。

    直到,姜梨額髮都溼了,周敬嶼幫她理了理衣服,抱著她往外。

    穿過停車場,很漫長。

    “來。”

    周敬嶼是從公司趕來,也沒換車,司機直接送過來的。

    他將她抱在後座。

    姜梨不習慣這裡,但是也覆水難收。

    誰說女孩子就不會。

    隔板早升上去,周敬嶼吩咐司機開車。

    他低下頭,也喜歡她這樣坦坦蕩蕩,將姜梨雙手圈住,再吻上去。

    姜梨也抬眸看向他。

    周敬嶼黑眸幽邃,俯視向她,宛如狼一般,充滿佔有慾,胸肌線條結實,白澤紋身順著肌肉線條沿展,冷白的肌膚,腰細,韌而有力。

    下頜線條利落漂亮。

    這個角度看上去,些許的冷傲囂張,彷彿睥睨眾生,眸中又染有谷欠望特有的迷醉。

    姜梨現在明白為什麼男人都愛“豪車美人”。

    她也一樣。

    誰不想沉淪呢。

    *

    姜梨嫉妒得發瘋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周敬嶼的發瘋,幾乎卻是真的了。

    他們在路上來回多次,最後繞著海岸線又開了一圈。

    到家後居然已經近十點,周敬嶼喂她吃了點東西喝了點熱水,繼續。

    不過想想,之前因為彼此工作的原因,也耽誤了兩日。

    半夜的時候,姜梨才看到手機上安悅的微信,是八點發來的。

    問她到沒到家,姜梨想回,手腕根本用不上力氣,最後也作罷。

    周敬嶼也不抱她去洗澡,就好像刻意讓她身上全都是他的味道一樣。

    從裡到外都是。

    一遍又一遍。

    姜梨這才知道周老闆溫柔下的可怕與偏執。

    那天過後,姜梨休息了三天,周敬嶼也沒放過她的意思,喜歡就會抱她,按在懷裡熱吻,到極致了再抱著她去洗澡,反覆。

    姜梨覺得,如果不是週末要領證探望周淺山的話,周敬嶼這缸醋還能再醃上十天半月。

    他們領證訂在了十二月三十一日,已經和民政局預約好了,一個晴朗慵懶的冬日午後,也是二零二二年的最後一天。

    領證的那天上午,姜梨和周敬嶼去醫院裡探望周淺山,也是周淺山的要求。

    姜梨有些疑惑,但時間還算充裕,細心打扮一番,有些緊張地前往醫院。

    上次見面還是盛夏,跟著小護士敲門進去後,姜梨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周淺山瘦了很多。

    周淺山原是一個高大壯碩的中年男人,保養得當,熱愛健身,再加上相貌極其英俊,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

    現在一下子老了許多,也有了很多白髮。

    但,精神頭看上去似乎還不錯。

    這裡是極高級的私人醫院私人病房,窗外還能看見海岸線,上午陽光甚好,內裡和一般酒店套房無異。

    客廳,書房,臥室。

    周淺山就坐在客廳落地窗前的搖椅上,溫暖明媚的冬日陽光絲絲縷縷撒下,手裡還捧了一本書。

    見他們進來,周淺山緩緩書放下了,抬起一隻手,摘下了眼鏡,“來了。”

    周敬嶼看著父親陡然蒼老的樣子,一時也無話。

    他可以怨一個狠戾冷酷的中年父親,卻沒法怨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好半晌,他道:“來了,我把梨梨也帶來了。”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好孩子。”

    周淺山從搖椅上慢慢地起身,小護士忙過去扶他,他們這才發現周淺山走路很慢很慢。

    他還撐了一隻柺杖,好像半邊身體不能動一下,走一步拖一步。

    “發生什麼事了?”

    周敬嶼皺眉問。

    “你爸爸兩個多月前中風了,你不知道麼。”小護士語氣裡有濃濃的斥責。

    周淺山坐到沙發上,用一隻手擺了擺,“是我不准他來的,你先出去吧。”

    小護士當然不知內情,就好像看兩個不孝子,轉身離開。

    豪華寬敞的客廳裡有些安靜。

    姜梨剛才就在心裡計算,兩個多月前應該是他們訂婚的時候,難怪周淺山沒有到場,只送來兩個大紅包改口費。

    姜梨無法代替周敬嶼原諒,但也不像周敬嶼一樣有隔閡,對她而言,這是愛人的父親,她害怕,但也尊重,敬重。

    “對不起叔叔,我們之前——”

    姜梨身體前傾,還是愧疚地開了口。

    “我都說了,是我不想見你們,和你們沒關係。”周淺山有些疲倦地道。

    “我今天叫你們來,不是談這些的,姜梨,你過來。”

    姜梨略有些緊張,周敬嶼緊握了一下她的手,“去吧。”

    姜梨從對面的沙發上起身,走到了周淺山身側。

    “這個,是給你的。”

    周淺山早就準備好了,伸了一下手臂將放在旁邊茶几上的一隻棕紅色的盒子遞給了姜梨。

    “這是……”

    盒子很重,長方形的,觸手是非常好的皮質,盒子側面還有兩個黃銅小鎖。

    “你打開看看。”

    姜梨看向周敬嶼,後者衝她點了點頭。姜梨坐在沙發上,挺直背脊,小心翼翼將兩個極精細的黃銅小鎖拆開,打開盒子。

    工作本能,她還看見盒子燙金的壓紋,花式字體。

    翻譯過來應是倫敦的一個地址。

    “這是小周母親的陪嫁,我們當時婚禮上戴過的,維多利亞時期的古董冠冕,距離現在應該快兩百年了吧,很漂亮是不是?”

    見姜梨看得呆住。

    周淺山笑了笑,艱難地點了支雪茄,看著白霧緩緩盤旋,好像回憶到了當年。

    “真漂亮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東西,有金有銀還有鑽石,跟電影裡的一樣……你媽告訴我這是當年的一種工藝。”

    “叫作金銀疊打,當年倫敦最流行的……”

    姜梨也看見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的古典珠寶。

    和周敬嶼華美的鑽戒不同,這件處處都是歲月的痕跡,白銀已經有些黯淡,顯得黃金也沒那般鮮亮,唯獨橢圓形的鑽石依舊璀璨。

    老歐式的切割,鑽石黃金白銀組合成花朵般的橢圓形,一朵朵花朵共同串成弧形冠冕。

    華貴奢侈的房間,外面落在海面上明媚的金色陽光……可此刻,都比不上她穿過漫長光陰,在這隻古董小盒裡的盛放。

    “太美了……”姜梨也不禁讚歎。

    “是啊,你媽戴上她尤其的美,就像是公主一樣,儀態萬千……”

    周淺山透過煙霧,看向周敬嶼。

    “我真以為那一刻就是永遠,原來我這樣的爛人,也能擁有愛。”

    周淺山又狠狠抽了一口煙,聲音有些變調了。

    “叔叔?”

    姜梨看向他。

    “拿去吧,她就是留給兒媳婦的,她看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好好對它。”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另娶呢。”

    周敬嶼漠然地問。

    “為什麼另娶?為什麼?因為你們不懂,只有自己的兒子才是自己的,我沒有親戚,沒有任何親人,朋友是靠不住的,只有血緣才最牢靠,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媽,你,我沒有其他人。”

    “可是你媽家卻有很多人,她是獨生女,卻有很多親戚,堂哥表哥叔叔伯伯……水太深了,千絲萬縷。”

    “尤其是你母親去世後,我不生孩子,你將來拿什麼和那些人競爭?誰會幫你?我有一天老了又誰會幫我?”

    “你以為你外公外婆希望把留給女兒、留給你的東西分給別人麼。”

    “說來說去,你還不是為了你自己。”周敬嶼冷笑。

    “是又如何?”

    “我這樣的人,不為自己留點退路怎麼行?”

    “罷了,這些也不重要了,我只是不懂,你為何要在那個時候冷落我。”

    周敬嶼問完這個問題後,房間裡長長久久的寂靜。

    很靜很靜。

    珠寶是有感應的嗎?

    或許是窗外的陽光沒有那麼好,鑽石也比剛才黯了幾分。

    “因為。”

    “沒有人愛我,只有你媽愛過我。”

    周淺山沉默了幾秒,看向那件珠寶,指間還夾著雪茄,一字一頓地道。

    姜梨也愕然抬起頭,從來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周敬嶼指間也僵了一下。

    周淺山卻笑了一下,自顧自地講了下去,“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現在根本不懂什麼叫作不幸,我那個時候卻是真正的不幸。”

    周淺山坐直了一些繼續,“你們體驗過沒東西吃的滋味嗎?只能在垃圾桶裡翻東西,體驗過睡在橋洞裡面嗎,只有些破塑料袋。”

    “沒有,都沒有,你們都比我好命。”

    “我一直到十四五歲,都沒正兒八經讀過書,後來有一些女人開始喜歡我,我才算是能吃飽飯,能有力氣工作。”

    “那個時候很亂,比現在亂得多,我就跟了一個大哥,每天也不知道在幹什麼,渾渾噩噩的。”

    周淺山說到這裡,語氣都很平常,眼角卻細微地動了一下。

    “直到我認識了你媽,你媽和那些女人一點都不一樣,她不喜歡我打架,也不喜歡我去為她出風頭,也不喜歡我賣命賺來的錢,不喜歡我做那些我原本以為對的事。”

    “她只希望我學習,好好生活。”

    周淺山說到這裡,神色間閃過一絲溫柔,那一剎那,讓姜梨想到周敬嶼看自己的樣子。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周敬嶼依舊冷淡地問,語氣聽起來卻平和許多。

    “她有錢,和同學逛街,我搶了她的名牌包,後來她們家保鏢過來打我,就認識了。”

    房間裡很安靜。

    “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我開始學習,二十多歲考上了大學。”

    周淺山彈了彈菸灰,道。

    “那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沒有關係,只是你不明白,從來沒有被人愛過是什麼感覺。”

    “就像是地上的一隻野狗,誰都可以過來踹上一腳。”

    “沒有人愛我,只有她愛我,可是。”

    周淺山說到這裡,眼底卻閃過恨意,“可是她去離開了。”

    “周敬嶼,那段日子我不想見到你,我討厭你,我憎惡你,我甚至恨你,我看見你的臉,就會想到你母親。彷彿不斷提醒我告訴我,我這種人就是不配被愛的。”

    “就算被愛,也會失去。”

    “……”

    房間裡再也沒有人出聲。

    姜梨將珠寶合上了,黃銅小鎖釦緊時發出嗒的一聲。

    周敬嶼久久無言。

    良久,牆上的掛鐘鐺鐺鐺響起,居然已經十二點多了。

    周敬嶼從沙發上站起來,拿起外套,“我們該走了,下午預約了領證。”

    “去吧,讓小護士進來,把我扶到搖椅上。”

    周敬嶼點了點頭,叫來了小護士。

    護士兇巴巴地瞪了他們一眼,將沙發上的周淺山撐著扶到了搖椅上。

    護士年齡不大,周淺山雖然瘦了,也是成年男人。最後那一把沒扶穩,周敬嶼趕忙幫忙搭了一下。

    “快走吧快走吧。”

    “別錯過好時間了。”

    “梨梨,記得戴上我的珠寶。”

    周淺山躺了下去,慢悠悠地道。

    周敬嶼在原地站了一會,垂眸看向手背上那一處溼熱的水珠痕跡。

    他又看了一眼周淺山。

    周淺山閉上眼睛,已經開始休息了。

    周敬嶼嘴唇微動,指間抹掉那處燙人般的淚痕,轉身離去。

    周淺山繼續在搖椅上享受著冬日難得的陽光,聽見隱約的那一個字,唇角終於稍稍抬起。

    **

    “周敬嶼你看,好像下雪了呢。”

    從醫院大門出來,周敬嶼的情緒有些複雜。

    好像是酸澀,又好像是圓滿。

    他也說不清道不明,更牽緊了姜梨的手,十指緊扣。

    醫院位於老城區的半山腰上,風景秀麗,空氣清新。而他們預約的民政局在周敬嶼的戶口所在區,也在老城區。

    來時查過地圖,距離不遠。

    周敬嶼不想坐車,時間也充裕,便拉姜梨下來走走,步行過去。

    沒想到沒走多久,居然下起了雪。

    “嗯,是今冬第一場初雪吧?”

    “是啊,好美。”

    姜梨握緊他的手也抬高了一些,讓他和自己一起接晶瑩的初雪。

    雪花溫柔剔透,觸碰到手掌,便融化。

    “是很美。”

    由於下午直接要領證,姜梨內裡穿了一件白色的旗袍,外面搭著紅色呢子大衣,頭髮披散下來,髮梢微微得卷,戴著小顆的海水珍珠耳墜,妝容淡淡。

    美得像一個雪中精靈。

    很美。

    “周敬嶼,你心情好了?”

    姜梨仰頭望向這場紛紛揚揚的初雪。

    “我沒有心情不好,我只是有些感慨,但我很慶幸能在結婚前聽到這段往事。”

    “我也是。”

    姜梨回過頭,在雪中看向他。

    周敬嶼也微笑著望向他。

    “對了,周敬嶼你看前面,就是我初遇你那天去的咖啡廳。”

    他們已經快下山了,那家咖啡廳還和過去一樣。

    “當時我和安悅一起,就坐在那邊的露臺上,那時我特別迷茫,特別焦慮。”

    姜梨懷念起了當時,和陳良森爭吵,工作不順,前路迷茫,她不敢嘗試改變,也不喜歡放下的生活。

    “那現在呢。”

    周敬嶼也順著看去,怕她冷,抱住了她,垂眸問。

    姜梨將頭貼在他胸膛,“現在特別幸福,特別溫暖,未來也都清晰起來。”

    她終於知道她是為自己活著的,不是為任何人。

    “我也是。”

    周敬嶼俯下身,溫柔地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要不要去裡面買杯咖啡?”

    “可以嗎,時間夠了嗎。”姜梨也覺得這家店很有意義。

    “當然,走吧。”

    店裡還和過去一樣,走上二樓,連露臺上的綠植都沒有變,還能看見附近斑斑駁駁的紅色屋頂,落了一層薄薄淡淡的雪。

    老城區靜謐優美,凋敝的法國梧桐掩映著德式的老洋樓,弧形的玫瑰窗都顯得格外幽寂。

    遠處教堂的尖頂佇立在初雪之中。

    好像什麼都和以前一樣。

    又有什麼不一樣了。

    “周敬嶼,我現在好幸福啊。”

    他們站在露臺上賞雪,咖啡香彌散,姜梨將頭倚靠在他肩上。

    從這裡還能看見民政局的屋頂,以前他們未曾注意。

    周敬嶼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一會雪,再忍不住,一隻手輕輕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進懷裡,環住她纖細的腰,低下頭擁吻。

    這裡風景太美了。

    他早就想去親吻她。

    姜梨閉上眼睛,吻著吻著,嘴角也不自禁上揚,感受著婚前的最後一吻。

    周敬嶼的身上有雪花,咖啡,還有她最熟悉最喜歡的冷杉和檸檬的味道。

    周敬嶼捧著她的小臉,溫柔地一再吻著。

    “梨梨,我愛你。”他低聲道。

    “周敬嶼,我也愛你。”

    她的睫毛上都落了雪,心跳得極快,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

    半晌,他們才捨得分開。

    “我們該走了。”

    周敬嶼又吻了她額頭一下,看一眼時間,牽住她的小手,下樓。

    從咖啡廳出來,雪中的天色有幾分疏淡,但依舊靜好,午後的金色陽光淡淡地穿過雲層一縷縷撒落下來。

    周敬嶼不由握緊了姜梨的手,掌心相貼,十指交扣。姜梨又抬頭吻了下他俊美的側臉,將頭倚靠在他的肩膀,左手緊緊回握著他。

    他們依偎著彼此,在雪中慢慢朝前方走去。

    雪還在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