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等宜妃走了,她就認認真真地問了雲秀是怎麼想的。

    雲秀聽她問自己,也就跟著認真想了一遍,最後說:“其實我對慶覆沒什麼意見。”慶復已經是她在這個大清朝碰見的挺不錯的人了,其實也挺適合成親結婚的,他和家裡不怎麼來往,就意味著她頭頂上沒什麼需要伺候的公婆,也不需要有複雜的妯娌關係,只要她高興,直接就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她還沒有成過親,也不知道成了親是什麼樣子的,所以一直定不下來。

    慶復從來沒有為此著急過,尊重她的想法,也不催她一定要在什麼時間裡思考清楚,知道她還沒有做好準備,也從來不提和這些有關的事情,有一回雲秀開玩笑說要是她不想生孩子怎麼辦,她怕痛。當時慶覆沒有說什麼,過了幾天才來找她,說自己思考了好幾天,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過一遍了,覺得要是她不想生孩子也沒什麼,完全不會影響他們以後的生活。

    他沒有立刻說你不想生就不生,而是仔仔細細地把事情想過了好幾遍,才做下的決定。

    現在姐姐問起她,她也認真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和慶復的結合,她覺得慶復符合她的婚戀觀,至少在全程經歷了康熙的感情觀以後,她覺得慶復這種正常不作妖的、後院裡也沒有小妾通房的人,在大清已經算難得了,而他們兩個從小一塊兒長大,她對慶復的處世習慣和風格也是能完全接受的。

    以前沒有人點醒過她,她所謂的開竅也只是覺得可以和慶復談個戀愛,合得來就談,合不來就算了。

    現在猛不丁地被問到了以後,她才意識到,好像除了慶復,她也不會選擇別人了。他們之間沒有那種硬要生離死別的挫折,也沒有任何值得轟轟烈烈的談資,就只是姐姐問到她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了、你最近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人生大事了,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慶復一樣。

    她的人生沒有那麼波瀾壯闊,唯一值得樂道的大約就是這輩子穿成了德妃的妹妹、雍正的親姨媽,然後蘇出來了牛痘和水泥。

    真要說起來,她還沒姐姐的人生那樣波瀾起伏呢。

    想清楚了以後,雲秀說:“等過段時間吧,我去問問慶復。”

    沒過兩天,宮裡頭傳來了消息,葡萄牙來的傳教士治好了胤禟的耳道感染,如今已經痊癒了。

    康熙心情大好,囑咐胤禟如果好透了,就慢慢到塞外來,他想見到自己健康的兒子。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宜妃分享這個好消息,乾脆去找了她,果然,宜妃也很高興,言語中還提到胤禛出了個好主意。

    康熙才想起來胤禛,他被分到了戶部議事,戶部最近事情也挺多的,尤其是在運送米石這件事情上,懲治了好些人,亂七八糟的,不過就這樣的情況下,戶部侍郎還和他誇了胤禛,說他是做實事的人,從來不擺阿哥架子。

    兒子爭氣,他也高興,立馬就說要賞,然後就說給五阿哥挑好了福晉。

    五阿哥的福晉是個不太起眼的姓氏,雖然也是八大姓之一,卻沒其他的聽起來響亮,是他塔喇氏,祖輩上也算是有軍功的人家。

    宜妃也沒什麼意見,從胤祺養在太后那裡以後她就沒對胤祺將來的成就有過什麼特殊要求,只求他平平安安就好,如今娶個踏踏實實不起眼的福晉也是為了他好。

    提起五福晉,她也按那天和雲秀說的話,和康熙提起了雲秀,說她年紀也到了,怎麼一直沒賜婚。

    康熙看她一眼,先問:“你怎麼和永和宮的關係這樣兒好?”

    宜妃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去想康熙的言外之意,聽了這話,坦蕩蕩地說:“您忘啦,嬪妾和她還有一個月搭夥吃飯的情誼在呢,問上兩句怎麼了?”

    康熙這才想起,當年他在宜妃這裡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開始換菜單了,口味上沒什麼大變化,就是和永和宮平常的口味愈發接近了,那時候他還疑惑了一下呢。

    想通了,他也就懶得問了:“雲秀成親的事兒朕還沒想好,到時候再說吧。”主要是他問過德妃好幾遍雲秀有沒有想法,她都說雲秀暫時沒想法,他後來也就不問了,想著大概過兩年,雲秀也就開竅了,到時候再說吧。

    到了塞外,胤禟緊趕慢趕地也追上來了,兄弟們幾個都特別高興,還給他辦了接風宴。

    雲秀也見到了慶復。

    慶復這幾年走科舉的路子,本來那些勳貴大臣們是不看好的,誰知道佟家會不會插手?而且慶復最開始的時候是以武聞名的,整個京城都知道佟家一家子都是軍功出身,這會兒猛不丁地說要去考科舉,他們都覺得是慶覆在賭氣,誰知道能不能考得上。

    結果慶復還真的考上了!

    今年是有科舉的,這會兒科舉的流程和前朝差不多,皇上也特別開恩,允許宗室和滿人可以去應考鄉試和會試1,從前是不允許這樣的,滿人們成年以後就可以直接上任當官,哪怕只是一個小官也都是可以的,他們想要晉升就得靠自個兒的家世,看家世夠不夠硬氣。

    這兩年才開放了滿人科舉的風氣,因為怕一下子放開引起朝中動盪,所以慶復算得上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是直接考的會試,雖然沒經歷過鄉試,但也是足夠公平的,他的卷子和漢人們的卷子是混在一起的,照樣糊名刊登,是從許多的卷子裡頭挑出來的,雖然沒拿到一甲,二甲也足夠了。

    一切從頭再來,慶復依舊沉穩。

    他之前是在官員的行列裡,不像以前是侍衛的時候能夠隨處走動,所以去往塞外的路途之中和雲秀一直沒來得及說話,都是靠著姜潮這個太監才能傳上兩句消息。

    這會兒已經在塞外了,他們也就能說上話了。

    雲秀看他第一眼,就說他瘦了:“上回不是叫你好好照顧自己嗎?又沒有好好吃飯是不是?”

    慶復說沒有:“照常吃的,就是累到了,所以才清瘦了。”他一個半路出身的文人,要和那些江南來的專門讀了許久書的才子競爭,人就已經很吃力了,他得拼了命地才能考上,當然就容易瘦。

    他側著頭,耳尖有一點紅:“我考上了。”

    雲秀忍不住耳朵也紅了——之前為了鼓勵慶復,她說等慶復考上了,兩個人可以牽手手……

    是的,他倆談了快兩三年的戀愛了,都是發乎情止乎禮,連手都沒牽過,慶復心裡頭的想法轉了好多,想牽雲秀的手,想抱一抱她,可最後想著,萬一雲秀不喜歡他了,將來雲秀還要嫁人……心裡頭再癢,也都按住了心思。

    這會兒,慶復終於考上了,心裡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可還在他猶豫的時候,雲秀已經把手伸到了他跟前,白淨的手,上頭塗了雲秀自己用鮮花瓣做的“指甲油”,很漂亮。

    慶復伸手握住了它,是溫熱又細膩的觸感,他的耳根已經快要燒起來了。

    以前兩個人也不是沒有接觸過,皇上叫他騎馬帶過雲秀,可那會兒他想的都是怎麼和雲秀保持距離,和現在是不一樣的。現在他們兩個是在談戀愛,所以這種牽手和以前的一觸即離完全不一樣。

    他的心口撲通撲通地跳。

    還沒跳完,就聽見旁邊的雲秀叫他:“慶復。”

    慶復看她。

    雲秀鼓了鼓勇氣,說:“上回我姐姐問我,是不是該考慮人生大事了。”

    慶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瞬間反應過來了——以前雲秀從來沒有和他提起過這件事情,兩個人都默認了彼此之間的關係暫時不需要考慮到成親這件事,等著雙方都做好準備。他其實一直都做好了準備,只是雲秀沒有想好,所以他也從來不提,而現在雲秀問起這件事了,說明她是已經做好準備了?

    他脫口而出:“我願意的!”

    雲秀傻眼了,她才說了這一句話啊!

    可顯然慶復已經想好了一切:“我是說,我想娶你。”他望著雲秀,“從很久以前就想。”

    以前阿瑪試探過他,問他要不要娶雲秀,那時候他知道阿瑪是故意的,想把雲秀或者說四阿哥和德妃綁到佟家的船上,所以他拒絕了,說自己和雲秀並不十分熟悉。可嘴上這麼說,他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他想娶雲秀,想和她在一起。

    在船上的時候,他忍不住試探了雲秀,那會兒他剛從佟家脫離,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雲秀自己的決定,想告訴她自己已經離開了佟家,決心想要做出自己的事業,可等他見到雲秀的時候,看到雲秀站在門口笑著的時候,他忽然就說不出那些話了。

    他只說了喜歡。

    從年少時的心動,到逐漸長大成人以後仍舊不改的愛意,都藏在了這簡單的兩個字裡。

    雲秀怔怔地看著他。兩個人默默看了很久,直到彼此都撇開了眼,才意識到,其實成親只是他們兩個人中間很沒有必要的一個環節,因為不管成不成親,他們彼此都是互相喜歡著的。

    喜歡,但不是愛,至少在雲秀這裡暫時不是愛,受到上輩子父母感情的影響,她無法想象自己為了愛誰而奮不顧身,只是她心裡已經悄悄地認定了,以後就是他了,她可能再也不會碰到比慶復更合自己心意的人了。

    她也願意和慶覆成親的。

    在這一刻,他們兩個達成了共識。

    慶復的手心緊張地出了汗,他不敢錯眼地看著雲秀,想要等一句回答。

    迎著他的目光,雲秀笑開了:“我也願意的,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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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秀回了自己的帳篷,進門正好看見姐姐也在,忍不住地站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和姐姐說。

    雲佩看她躊躇的步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假裝不知道:“還站在那兒做什麼?這會子知道害羞了?”

    雲秀咳嗽一聲,慢慢挪了過去:“姐姐。”

    雲佩拉著她坐下:“都說清楚了?”

    雲秀點頭。

    等她點完頭,忽然問雲佩:“姐姐,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有嗎?”雲佩說,“可是你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慶復是在雲秀五歲那年搬到隔壁住的,今年雲秀已經二十八了,他們認識已經二十多年了。如果只是一個認識兩年的人,雲佩絕對不會同意雲秀的想法,可已經二十多年了,她很清楚地瞭解慶復的為人,也可以完全放心地把雲秀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