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康熙寵太子是闔宮裡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之前索額圖因為一點奇怪的事情就被免職,結果最近皇上就把他給拉回來了,一回來以後還直接動了內務府的總管。除此之外還動作頻頻,很難不讓人側目。

    雲秀默默看著場中的情景,從她這個角度簡直把他們一覽無餘,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見。

    這會兒的這些小阿哥們年紀都不大,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了,大阿哥就是個純純的暴脾氣,他被太子陰陽怪氣說了一頓自己不受寵,立馬心態就炸了。

    但是他還不能反駁,因為事實上太子真的比自己受寵。

    一頓飯吃得怨氣叢生,主家客家都心情不好,還是後來雲秀安排的小火鍋開始煮了以後那一點不平的聲音才壓了下去。

    吃完了飯做在一塊喝茶吃點心,胤禛說要去換衣裳,進了門就開始跟雲秀吐槽:“一頓飯吃得跟有仇似的。”

    雲秀啞然:“那也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胤禛氣哼哼坐下:“誇大一下而已,你是不知道大哥和太子今天為什麼突然這樣。”

    “為什麼?”

    胤禛說:“大哥這不是明年開春就要成親了嗎?等成了親,他就能開始跟著參與政事了,估計等過兩天,皇阿瑪就會說該把大哥分到哪裡去了,可事情一天沒定下來,大哥心裡頭能不急嗎?”

    更何況不止沒有定下來,皇上還把噶祿的差事給擼了,要知道現在大阿哥馬上要成親,所有成親要用的東西本來都是噶祿安排的,現在差事被撤了,換了一個和他根本不親近的人,也不知道會準備成什麼樣子。

    雲秀想了想還真是:“內務府折騰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別的不說,大福晉也是外頭有名有姓的人,家裡頭頗有權勢,這樣的姑娘心裡頭也是有一點兒傲氣和自尊的,但凡內務府整出來一點么蛾子,讓人家以為大阿哥故意怠慢大福晉,往後肯定家宅不寧。

    不過這也只是猜測,她也攔不住大阿哥可能會這樣猜測——畢竟胤褆現在滿腦子都是皇阿瑪故意偏心太子,要虐待自己。

    胤禛咋舌:“也不知道皇阿瑪究竟想做什麼。”

    雲秀看看他,實在不太想打破康熙在他眼裡的形象——往後他自個兒發現了另說,目前看來,他心裡頭還是把康熙當成親阿瑪濡慕和尊敬的。

    所以她只能催著他:“好了好了,以後你就知道了,這會兒不要著急,外頭宴席還擺著呢,主人可不能長時間缺席。”

    胤禛吐了吐舌頭:“姨姨你就是嫌我煩了,不樂意跟我說話了。”說完他就跑,根本不給雲秀反駁的機會。

    雲秀笑著罵了一句臭小子。

    這回的宴會風波遠遠不止現在這樣。

    接下來的幾個月裡,索額圖復任以後和明珠一黨的摩擦越來越嚴重,幾乎到了沸反盈天的地步,從舊的一年吵到了新年,康熙大約自個兒也被煩得受不了了,之前就讓人重建了暢春園,一落成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太皇太后和後宮的嬪妃躲進去了。

    要知道暢春園分南北兩園,南邊是議政的,北邊全是水景,而這會兒才二月裡,天氣可冷得很,進了園子幾乎就是三面環風了。其中康熙住在清溪書屋,其餘嬪妃各自住了一處風景。

    雲秀一邊看資料一邊忍不住發笑:“我還以為皇上不害怕呢。”畢竟當初講自己的平衡之道的時候還頗為得意,如今弄成這樣的局面,難不成他真的就沒想過?

    雲佩說:“出事之前誰也不會想到的,也不會去反思自己,有些事情鬧大了,他也不一定會反思。”當他覺得自己採取的這種措施利大於弊的時候,哪怕知道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他也不會改變不去做這件事情。

    就像現在,索額圖和納蘭明珠的黨爭鬧成這樣,康熙會後悔嗎?不會的,因為他從中獲取了利益,沒有讓他們威脅到自己的朝政。之前索額圖被貶,不就是因為覺得當時朝堂之上的許多人和索額圖太過於親近,一心捧著太子而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了嗎?

    貶斥索額圖以後,納蘭明珠順勢居上,取代了索額圖成為朝堂上最為火熱的人,他遊說著所有人,讓他們覺得太子並不適合作為一個儲君存在,反而擁護起了大阿哥。

    而這個時候的康熙對大阿哥和太子可沒那麼討厭,當然會覺得是他們兩個帶壞了自己的兒子,所以頭一個反應就是先懲治這些個帶壞自己兒子的人。

    從前是索額圖,過後就會是納蘭明珠。

    雲秀覺得納蘭明珠沒兩天的好日子過了。

    雲佩反倒聊起太皇太后:“她最近病情總是反反覆覆的,今年的大壽還會辦麼?”

    雲秀想了想,說:“雖然不是整壽,可也是逢五的日子,辦是要辦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去年太皇太后還叫我今年生辰的時候給她做蛋糕呢。”

    雲佩問她蛋糕做了沒有。

    雲秀說還沒有:“我覺得上回太皇太后都看過那個蛋糕了,再做也沒有什麼新意了,我想想要不要弄一點別的東西。”

    她的拉丁文和俄語學得已經差不多了,不能去翻譯那些專業性特別強的文學著作,至少日常對話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不會再出現對方在說話,而她一頭霧水的情況了。

    所以最近還是很空閒的,可以考慮一下怎麼做東西。

    她覺得太皇太后應該不是喜歡那個蛋糕,畢竟那東西做出來以後,太皇太后能吃的也就一小塊,其餘的她年紀大了根本消化不了。

    她喜歡的應該是那個復刻的草原吧。

    可惜那會兒的時間實在是太趕了,她沒有辦法做出太皇太后心裡頭的那一片草原,只是選取了蒙古最具代表的那條河,還都只是做了個象徵意義,沒怎麼細化過。

    這回有時間了,可以好好折騰。

    另一邊,康熙和幾個議政大臣正在說話,說的是南書房的幾個侍講學問如何。翰林院侍講每個月都會進行一次考試,用於學識的甄別,督促其上進,以便能夠給皇帝和太子進行更好的授課。

    前幾天剛剛考過一場,其中以熊賜瓚為最佳,但最近侍講之中隱隱有了流言,說德格勒常與徐元夢互相標榜為學識博聞之輩,名列第一,康熙也略微有所耳聞,這回考試結果出來,難免要問上兩句。

    說是要問上兩句,其實在座的各位心裡面都有數。

    之前索額圖下臺,納蘭明珠想要結交朝中的士人大夫,以金銀相誘,也送到了德格勒府上,當時德格勒沒說什麼。可最近天氣乾旱,久久沒有下雨,德格勒又略通占卜之術,康熙難免會問上幾句,結果占卜出來的結果是大凶,康熙問起原因,德格勒才說是朝中有小人作祟,矛頭直指納蘭明珠。

    而徐元夢呢?他是由大學士明珠舉薦上來的,可他一向剛直,不喜明珠過於擅專,納蘭明珠百般拉攏也無動於衷。

    納蘭明珠難免遷怒,恨上了他們兩個。

    上個月李光地家中親人有恙,向皇上告了病假,臨走之前閒聊了兩句,說起他們兩個學識很不錯,過後康熙就下令要考校所有人的學問,這個月結果終於出來了。

    底下站著的人都垂著頭,不敢戰隊,也不敢讓康熙看見自己的表情——這事兒歸根結底,還是索額圖和納蘭明珠的黨爭問題。李光地和索額圖頗為親近,而徐元夢又是太子的老師,本就是站在一條線上的,且徐元夢確實學問不錯,李光地臨走之前向康熙推薦他並沒有什麼不對勁。

    但是納蘭明珠覺得徐元夢就是太子的人,連那個德格勒也是,他們都是想要和他作對。他一向囂張慣了的,尤其在索額圖退任以後,當然會對這樣的人產生不滿。

    這回試卷批出來以後,那幾個和明珠一向交好的人便都提出,德格勒學識並不如何,他是腆著臉和徐元夢相提並論的,意思就是他胡亂吹噓自己。

    康熙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們的小心思?如勒德洪、餘國柱等人都是納蘭明珠的黨羽,所謂的學識之爭論,也不過是他們打壓政敵、排除異己的手段罷了。

    一旦他順從了他們的說法,往後更加無人敢和明珠抗衡了。

    他在心裡頭琢磨了一下,說:“德格勒學識確實淺薄,但這並不是什麼大錯。”

    明珠立馬說:“他是滿洲出身,從前卻假借道學知名坑蒙拐騙,實在可惡,不可輕饒,應當嚴肅處理。”

    康熙就知道他還惦記著德格勒借占卜之事彈劾他的事情:“他出身並不十分好,乃微賤之人,一時之間假借道學之論議論人物,也不過是尋求佐證,這事兒問題不大,可以寬恕,不必多言。”

    納蘭明珠臉上憤憤,只是不敢當面表現出來,扭頭又說起徐元夢:“從前常常聽人論起他,說他學問素優,可如今看來,並比不上熊賜瓚。”熊賜瓚乃是普通農家子弟出身,對理學頗有研究。

    康熙深知打一棒子要給一顆甜棗的道理:“嗯,熊賜瓚學識不止勝過徐元夢,更比其餘許多人更加出色,徐元夢和其餘人相比也是差不多的,和傳聞不符。”說著不符,他卻沒打算懲罰,反倒罰了另一人,明顯打算輕輕放過。

    接連兩次吃癟,納蘭明珠也知道皇上是在打壓他,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等出門以後,他一路走一路氣,結果正好撞見了從外頭進門的幾個小阿哥,敷衍地拱了拱手就退下了。

    胤祚拉著胤禛,很不高興:“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這樣跋扈?”前頭一個索額圖是這樣,後面又來一個納蘭明珠也是這樣,連他們這些皇子阿哥們都不放在眼裡。

    胤禛說:“姨姨不是說了嗎,他們這些人眼裡頭並沒有覺得咱們有多尊貴,反倒是他們自己,覺得自己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多厲害呢。”這些人啊,心裡頭就只裝著皇阿瑪,皇阿瑪喜歡他們就夠了。

    胤祚撇了撇嘴。

    胤禛安撫他:“行了,別皺著眉頭了,咱們還得去找姨姨呢!”

    胤祚這才喜笑顏開。

    等到了他們才知道雲秀在給太皇太后準備禮物,也都鬧著要自個兒參與。他們和太皇太后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之前她常常叫胤禛到慈寧宮去,雖然本意是為了讓雲佩多見一見孩子,她也不會一眼都不去看。

    胤禛還是很喜歡慈祥可愛的曾祖母的。

    他們也就知道了雲秀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