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七月底迴鑾的時候, 紫禁城裡頭送來消息,郭貴人生下了九阿哥胤禹,母子平安。

    雲佩也叫人給家裡遞了消息, 讓他們準備進宮。

    上一回納喇氏進宮的時候沒去覲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說是有些頭疼,今年再進來的時候,太皇太后主動提了要見一見她。

    雲秀和雲佩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慌亂了一瞬——納喇氏進宮可從來沒去拜見過太皇太后,萬一出了差錯可怎麼辦?

    現在雲秀也不能到宮門口去接人了,只能派身邊的宮女去,她仔細想了想,叫了姐姐身邊的如意,她對宮裡頭的規矩最熟悉,認識的人也更多, 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還能及時處理, 加上又是去的慈寧宮, 乾脆就叫司香也跟著。

    慌亂也只是慌亂一瞬間罷了,畢竟她們心裡頭都知道太皇太后是什麼樣的人,絕對不會為難額娘。

    果然,沒多久納喇氏就回來了, 雲煙跟在她身後,已經沒了初見的時候那股膽怯氣, 見誰都是大大方方的。不過她大約也知道自個兒不是親近的自家人, 所以很少在她們面前說話, 只有被問到的時候才會應一聲。

    母女幾個說了一會兒話,雲佩就擺正了臉色, 把鈕祜祿貴妃的話給納喇氏和雲煙說了:“這話我就撂這, 雲煙要是自己心裡頭不想, 那這事兒就算了,我去跟貴妃娘娘回絕,要是雲煙你自個兒也想,那就慢慢地商量。”

    雲秀這才知道那會兒鈕祜祿貴妃來過。她隱約覺得阿靈阿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可是根本想不起來是誰。

    她看了看雲煙,見她低著頭,大約是在思考問題。

    過了一會兒,雲煙問:“我嫁和不嫁,對姐姐們有什麼影響嗎?”

    雲秀忍不住說:“你嫁不嫁的,都看你自己,不必問對我們有沒有影響,就算有又怎麼樣?難不成要是現在說你嫁到鈕鈷祿氏一族,姐姐就能當上貴妃、皇貴妃,你就要嫁過去麼?”

    她話說的重了些,意思卻都在裡頭:“咱們家現在不缺權勢,就算缺什麼,姐姐們自個兒也會想辦法去要,不必你委屈自己去給姐姐們掙。”

    迎著她的目光,雲煙仔細想了想,說:“雲煙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嫁給阿靈阿這樣的嫡次子已經是我最好的出路了,沒什麼不願意的。”或許是因為從小的經歷,她對自己的感情並沒有擁有過多少幻想,從小時候起,和她待一塊兒的那些下人們都會說她身份上不得檯面兒,是私生子和外室,將來連販夫走卒都嫁不了——旗人不許經商,也不許和漢人通婚。

    那會兒雲煙總聽他們說以後她是給人家當妾的命,還得是那種沒名沒分、主母提腳就能把她賣了、主家能隨手送人的妾室。

    是烏雅家把她帶出了泥坑,給了她正式的身份,她心裡頭一直都記著那點恩情。如今雲佩既然能把這事兒擺到面兒上說,詢問她的意見,說明這件事情對於雲佩來說是沒有壞處的。

    左右都是嫁人,她願意嫁到鈕鈷祿家去,嫡子的福晉可比起妾室要好得多。

    雲佩就點頭:“論理你今年九月就該進宮選秀的,我已經往上頭報了叫免了你的選秀,你先回家去等著,我和鈕祜祿貴妃商量過後就開始定親,估摸著走完禮,明後年就能成親了。”

    雲秀默默看著姐姐做決定,最後還是給雲煙說了一句話:“你嫁過去以後,自個兒須得立起來,不能讓別人小瞧了你,若是過得不順心,就託人進宮遞話,咱們想辦法解決,解決不了的就和離,姐姐們都是你的後臺。”

    最後,千萬萬語最終匯聚成了一句話:“別委屈了自己。”

    雲秀和雲煙並不算太熟悉,真要論起來也就她在宮外頭住著的那幾個月互相之間熟悉一些,可也沒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忙著牛痘和水泥,偶爾納喇氏怕她太辛苦,隔幾天就催著她回家裡住,一家人坐在一塊兒吃吃飯就沒了,加起來和雲煙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雲煙知道她們沒必要和自己親近,也很少主動湊上去,偶爾會做了針線,也都是交給納喇氏,和她的混在一塊兒給雲秀。

    可關係再怎麼不親近,她也是冠上了自己家的姓氏的人,在外頭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烏雅家。

    且她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姑娘罷了,如今這世道磋磨最多的就是女人,她也不想叫她受苦。

    雲煙恭恭敬敬地跪下,給她們兩個磕了足足的三個響頭,再抬起頭,眼裡隱隱有淚意,卻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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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三,施琅領軍□□,不過五天,鄭克塽率領著臺灣的文武官員剃髮投降,自此,臺灣一統。

    一大早雲佩就發現雲秀這幾天很高興,平常她也高興,卻沒像今兒這麼高興過。

    她前些時候犯懶,每天連膳都懶得點,還叫人做了一個小冊子,上頭每一頁都寫好了想吃的東西,每天到吃飯的時候就翻著冊子隨手一指,點到誰就是誰。

    結果今兒一大早就開始折騰起吃的了。

    康熙給雲秀分了乾西五所,雲秀卻鮮少會過去住,這回卻叫宮人們把那邊兒打掃乾淨了,裡頭的裝飾都換了新的,雲佩好奇問起,她就說是新擺設新氣象。

    然後就催著春雨她們去問御酒監要酒:“從進了宮就沒喝過酒,今兒合該慶祝慶祝。”

    等酒來了,小菜也擺上了,雲秀咂了一口酒,被辣得舌頭疼了一下:“咦,這酒好辣!”

    春雨笑著說:“本來有果酒的,想著主子高興,多半不喜歡那個,就特意要來這個烈一點兒的酒。”

    雲秀滿意地點頭:“確實更喜歡這個,春雨越來越機靈了。”

    她大多時候都在永和宮裡,也習慣了有事兒叫司藥她們去做,很少指示春雨她們,這回難得誇了一句,把她們高興得和什麼似的。

    胤禛胤祚兩個孩子乖乖坐在位置上,眼睛卻一直在瞟雲秀的酒杯,兩個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點什麼。

    過了好一會,胤禛指著酒杯和自己杯子裡的牛奶,問:“為什麼我只有這個?我也想喝你那個!”

    雲秀說:“你們還小,喝不了這個。”說完她又喝了一口。

    胤禛朝胤祚使了個眼色,胤祚就拉著雲秀的袖子撒嬌:“姨姨,你前幾天是不是說要給我看你給我準備的中秋禮物?”

    雲秀這人吧,貪杯,但是很容易醉,這會兒喝了兩杯酒下去,已經有點暈暈乎乎的了,被小胤祚一撒嬌,她就有點找不到南北,問:“是嗎?有嗎?”

    胤祚一本正經地點頭,她就真以為自己答應了,要牽著胤祚的手去看禮物。

    趁著他們倆出去了,胤禛偷偷地拿筷子蘸了一點酒往嘴裡送,只一口,整個人都辣精神了:“!”

    雲佩剛剛在外頭,這會兒才進來:“他們兩個去哪裡?”

    再看一眼胤禛,他通紅著臉,像是煮熟了的蝦子:“你臉怎麼這麼紅?”她伸手摸了摸胤禛的臉,“呀,好燙,是不是發燒了?”

    胤禛抬頭,捧臉,暈暈乎乎地叫額娘:“額娘,為什麼這個這麼難喝,姨姨還喝?”

    雲佩看了一眼倆人的杯子,終於弄明白是什麼事兒了,頓時哭笑不得:“怎麼什麼都敢喝?那是一個小孩子能喝的東西嗎?”

    她也不知道胤禛喝了多少、有沒有影響,連忙叫人去請太醫。

    太醫還沒來,雲秀回來了:“臭小子,騙我是吧?”她的酒醒了大半了,才發現原來胤祚是在想法子支開她,立馬拎著小短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