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雲佩說:“小時候阿瑪叫我們自個兒選想學什麼,那會兒我不愛琴棋書畫和女紅,就看中了弟弟的小馬,磨著阿瑪額娘同意我學的。”

    最開始那一匹小馬是阿瑪給弟弟博啟準備的,有一戶旗人家裡生活窘迫,在變賣家產,他家裡有一匹母馬生了小馬,急著脫手,威武咬咬牙買回來了,想著等博啟長大了以後,可以給他練習騎射,往後走武舉的路子。

    結果雲佩看到那匹小馬就喜歡,纏著他想要。

    雲佩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沒有主動和他們提起過自己想要什麼東西,這是唯一一次,威武心軟同意了。

    雲秀後來還好奇呢,想要一塊兒學騎馬,結果學了一天,腿上皮都磨破了,就再也不想學了。

    雲佩說起小時候這些趣事的時候整個眼睛都是溫柔溼潤的,像是汪著一汪水。康熙喉頭一動,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頭也軟下來,他想,或許兒時的雲佩也是這樣和她的阿瑪額娘撒嬌的吧?

    他多想也在阿瑪額娘懷裡撒嬌。

    此時此刻,望著雲佩,他忍不住說:“既然你有一匹馬,不如叫家裡把馬兒給你送來?宮裡頭也有養馬的地方。”

    可雲佩搖頭:“宮裡頭也不能騎馬,再把馬兒養在宮裡,反倒悶壞了它。”

    康熙覺得也是,最終還是改口說:“那就還是叫馬場給你挑一匹馬,新挑來的馬許是不熟悉人,你也有兩年沒騎了,小心一些。”想想還是覺得不妥,“不如這樣,等傍晚的時候朕帶你出去騎,安全一些。”

    雲佩應下。

    雲秀心裡也替姐姐高興,好久沒有鬆快了,自從進了宮,姐姐就悶得和什麼似的,這回能出去放放風也好。

    內務府如今都是緊著雲佩她們來,康熙說要給雲佩牽一匹小馬來,他們立馬就把馬兒牽過來了,想著雲秀也在,還特意多牽了一匹溫順的小母馬,配了兩個專門養馬的小太監。

    等雲佩她們用完午膳,兩匹馬就在行宮外頭乖乖等著了。

    雲秀出去看了又看,早就把小時候騎馬的慘痛經歷給忘記了,又開始蠢蠢欲動,只是她還是想和姐姐一塊兒騎馬,只好忍痛按下了心思,準備熬到傍晚。

    下午是侍衛們的騎射比賽。

    嬪妃命婦們都坐在上頭,雲秀也在,她瞧著瞧著,就在底下那些侍衛裡看見了熟悉的人——慶復。

    他和許多侍衛混在一起,看著身邊好像都是些三等侍衛,即使穿的都是一樣的衣裳,他的身影在人群裡也格外挺拔。

    比賽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立馬開始騎射的,而是先開始布庫,按照侍衛的品級互相匹配對手。

    雲秀站在上頭看得津津有味,旁邊的嬪妃們也在互相討論著新入場的侍衛們。

    清宮裡的侍衛和前朝那些不一樣,清朝的侍衛大多都是八旗子弟,出身高貴,家境優渥,又年輕得很,往後都是能朝著各省大員發展的人,後宮的嬪妃們呢家裡又大多都是滿洲貴族,也是有親妹妹、庶出妹妹的,他們家裡已經不再打算再送人進宮,自然就要考慮開始相看人家,最好的打算就是從侍衛裡挑。

    “那是納蘭明珠的兒子吧?”端嬪問,“聽說他十九歲就會試中第了,可惜錯過了殿試,前年才補上的。”

    僖嬪出身赫舍裡,雖然不是直系,對這些消息比起只是漢軍旗出身的董氏來說更加靈通:“他今年不過二十三,已經是進士出身了,十六年的時候他的嫡福晉盧氏過世了,至今還沒續娶。”

    雲秀站在邊上聽她們閒話,越聽越覺得這人好像有點熟悉,忍不住偏頭問雲佩:“姐姐,這是……”

    雲佩笑著看她一眼:“這是納蘭性德。”

    雲秀恍然大悟:“哦……納蘭性德啊!”等等!這是納蘭容若?!比起納蘭性德這個名字,還是納蘭容若更加讓現代人耳熟一點。

    “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現代人人都能背得出來“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雲秀更是受過高考的荼毒,這會兒猛不丁地才意識到,那個早死的大才子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啊!活生生的人。

    這不就跟在現代看到三金影帝站在自己面前一樣嗎?

    雲秀的目光不自覺地就跟著納蘭性德跑了。

    佟佳·慶復正在下面活動筋骨,明德一邊和他一起拉伸,一邊悄悄往臺上瞥了一眼,戳了戳慶復:“誒!那個小宮女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

    慶復回頭看他一眼。他認識的小宮女也就只有雲秀一個,他早就打聽過了,這回隨行的宮嬪裡頭就有永和宮那位,雲秀必定是會跟著來的。所以明德問起的時候,他不用刻意去找,就能知道雲秀站在哪裡。

    明德一向是個嘴上沒把門的,慶復不想讓宮裡頭有關於雲秀的風聲,就說:“什麼認識不認識的?萍水相逢罷了。”

    話音剛落,明德就酸酸的:“怎麼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納蘭性德身上?”

    慶復下意識地抬頭,正好看見雲秀臉頰通紅地盯著納蘭性德:“……”

    他問明德:“納蘭性德好像前兩年沒了嫡福晉?明珠準備替他續娶?”

    明德說:“不一定,人家惦記著亡妻呢,也因為悼念亡妻寫出的詩詞在外頭名聲那樣好,誰聽了不說一句情根深種?納蘭明珠真要給他找個繼室,這名聲不就斷了?”不過,他又說,“他不肯娶繼室,又沒有後嗣,那拉氏一族早就把寶壓到次子納蘭揆敘身上了,只是外人不知道,還當納蘭性德是嫡子,往後肯定會繼承納蘭明珠的勢力,所以鑽尖了腦袋想要給人塞繼室妾室。”

    慶復卻問他:“女人是不是都會喜歡這樣的人?”

    明德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那可不?我隔壁六十歲的大娘聽了納蘭性德的詩詞都喊著要嫁給他呢。”

    慶復:“……倒也不用這麼誇張。”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納蘭性德。

    雲秀不知道他們說什麼,正在悄悄和雲佩說話:“怎麼看著納蘭侍衛身體不大好。”

    “是不大好。”懷念亡妻,心中鬱郁,本就傷肝,長時間下來,身體能好才怪呢。雲佩偏頭問她:“怎麼看你對他頗為關注的樣子?”妹妹十四歲進宮小選,真要算起來,今年也快十七了,難不成動了春心?

    她認真思考了一下要是雲秀真的喜歡納蘭性德……不太合適,且不說年齡上的差距,那拉氏絕不會讓納蘭性德娶繼室,納蘭性德又深愛亡妻,感情上不會有好結果。

    她蹙緊了眉,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底下轟隆隆的捶鼓聲響起。

    聲音的間隙裡,雲秀湊過來說:“我才不喜歡他呢,我也不喜歡別人,我就喜歡姐姐,要永遠陪著姐姐。”

    雲佩無奈:“整日裡就會說胡話,誰年紀大了不嫁人呢?”她不是現代人,當然沒法理解雲秀這個想法。

    可雲秀說:“要是碰不到喜歡的人,我寧可一輩子都不嫁,自己養活自己,還能給姐姐當一輩子的大宮女。”她怕姐姐再嘮叨自己,連忙說:“姐姐,咱們繼續看布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