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她想了想, 覺得這事再怎麼猜測都不如她去問過本人來得合適。

    只不過,在去之前,她有一個疑惑:章佳氏, 這個姓氏頗有一點耳熟, 是不是康熙哪個兒子的母妃來著?

    她仔仔細細地琢磨了一下午,才猛然想起——十三阿哥胤祥的母親, 就是章佳氏來著。胤祥,常務副皇帝的母妃,四阿哥胤禛的好兄弟啊!

    小四後來眾叛親離,身邊也只剩下了胤祥這麼一個兄弟, 後來連胤祥也早早去了,他也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如今, 雲秀才意識到,原來那個與自己交好的章佳氏竟然就是歷史上的敏妃。

    自從穿越以後, 她的腦子裡頭關於清朝的事情已經越來越模糊, 幾乎只剩下了一點點九龍奪嫡的結果,那些看過的電視劇都忘得一乾二淨了。連名字都不記得, 更別說其中的劇情。

    她恍惚了一陣,司南還以為她怎麼了:“姐姐?”

    雲秀朝她搖頭:“我沒事,還有一個消息是什麼?”

    司南說:“吳三桂反了!”

    雲秀這回是真的驚住了, 章佳氏的事兒還真沒這事兒重要!吳三桂叛亂影響的可是萬千百姓。

    可惜司南瞭解的內容不多,聽到的也是模糊的消息。

    一直到了晚間,康熙來了雲佩這裡,她才明白了具體的事情——吳三桂在湖南衡州祭天稱帝,建號“大周”。

    康熙提起這事的時候卻並不十分憤怒, 甚至隱約帶著笑意:“去年尚之信攜廣東投降, 三藩就已經開始窮途末路了。”尚之信是尚可喜的兒子, 去年尚可喜高齡72歲,尚之信受到了吳三桂的蠱惑發兵叛亂,圍困了自己父親的府邸,這樣一個不孝不義不忠的人,康熙想要收復廣東,也只能勉強接納他。

    雲佩不懂政事,但看他心情不錯,也能跟著聊上兩句:“那吳三桂反叛,難不成還真覺得自己能成功?”

    康熙好整以暇:“你覺得呢?”

    雲佩搖頭:“奴才不懂這些,只知道皇上登基以來,有許多人阻撓過,可最後都失敗了,想必吳三桂也和前人一樣,落不了什麼好下場。”

    康熙哈哈大笑:“吳三桂自詡勇武,卻還沒朕的烏雅貴人看得透徹!”

    雲佩看他高興,奉承著多說了兩句:“更何況,奴才在家時聽祖父還提起過吳三桂,連奴才祖父都知道他的名號,想來年紀也大了,哪裡比得上萬歲爺還年輕?”

    康熙正色:“就算朕年紀也大了,才智謀略也必定不輸給他!”

    雲秀微笑著把點心放到了桌上,心裡腹誹:康熙還真的挺自信的。不過在她看來,康熙也確實有自信的資本就是了,姑且不說他對後宮女人們的態度,只說政事上他的成就,擒鰲拜、平三藩、□□等等,都是功在千秋的成果。

    康熙目光掃過雲秀,這才注意到雲佩這裡換了擺設:“你這屋子收拾的不錯,就是素淡了些。”地上鋪的毯子也只是兔皮的,還都不是純白的,是幾張雜毛兔子皮拼就而成的。

    “腳底下踩的毯子罷了,又要常換,不用多好的。”雲佩真心實意覺得是這樣,用了兔子毛的,就是平時潑了茶在上頭,她也不心疼,換成別的她就腦袋疼了。

    可康熙顯然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朕虧待了你。”他揚聲叫了梁九功進來,“前些時候蒙古進獻的那些毛皮子給你烏雅主子找幾箱出來。”

    梁九功頭低低地壓下去:“嗻!”

    過了一小會兒,幾個太監就搬著三大箱的皮子過來了,梁九功雞賊,除了皮子,還搬了許多的擺件過來,康熙帶著雲佩去了正屋,把雲秀留下來和小太監們一塊兒裝飾屋子。

    上好的雪白的整塊貂皮,眼睛都不眨地鋪滿了整個房間,原先屋裡頭放著的金銀擺件也都被取下來了,除了太皇太后賞的那支玉如意以外,其餘的全都換了新的,官窯新燒出來的柳葉瓶、錐把瓶都一對一對地往上擺,書架上頭的書本來是些遊記,也被擺上了些孤本傳記。

    擠在角落裡的遊記感覺都要瑟瑟發抖了。

    正屋裡,康熙看著雲佩的肚子:“真希望這孩子以後能健康長久,朕失去的孩子已經太多了。”承瑞、承祜、承慶、賽音察渾、長華。提到他們的時候,康熙仍舊感到痛心,“那會兒朕年輕,宮中又被滿洲大臣把持著,生下來的孩子大多都早早夭折,活不到兩歲,叫朕怎麼能不恨。”

    所以他才有意要壓制這些人的權勢,實在是他們的手伸得太長。就是到了如今,宮中的滿洲舊臣勢力也並未全部清除。

    他像是和雲佩解釋一樣:“並非是朕厭惡鈕鈷祿氏,實在是她背後代表著的勢力叫朕不得不防。”

    雲佩輕輕嗯了一聲。心裡卻想著,這話和她說有什麼用?倒不如和亡故了的鈕鈷祿氏說去,心寒的又不是她。

    只是如今,她的心也有些發冷罷了。

    心裡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就聽見康熙掂量著語氣問她:“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你如今待我不像從前親熱了。”他用了我這個詞,而並非是朕。才剛寵幸雲佩的時候,他不過把她當做後宮裡隨手可得的女人,後來巡狩途中,雲佩拒絕了他的求歡,他反倒更加添了興致,尤其是與旁人對比過後,他也隱約明白自己那時似乎有些不顧雲佩想法的行為不太好。

    可他從來也沒在乎過哪個嬪妃的想法。只要把人晾在那裡,過幾日,那些嬪妃自己就會明白自己應該怎麼改變了,從不會叫他自己去遷就她。

    康熙起初也覺得雲佩是這樣的人,所以他也沒當回事,後來雲佩不也自己來伺候他了麼。可鈕鈷祿氏去世以後,他那天送雲佩回承乾宮,喪鐘長鳴,雲佩回頭看他的眼神那樣陌生。

    陌生到他的心裡一股奇怪的情緒湧上了心頭。

    回去以後,他藉著鈕鈷祿氏新喪的由頭一個月不曾踏入後宮,一是確實心裡過意不去,二就是想冷靜思考這種奇怪的情緒從何而來。

    只是也一直沒想明白,然後就被大臣們勸著出去巡行了,在路上,梁九功提起雲佩,說到了那天雲佩的妹妹病了,請了太醫,他才隱約明白,雲佩後來折身去伺候他,並非是她覺得自己錯了,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更叫他奇怪的是,他竟然並沒有因為這樣的真相感到生氣,反而覺得這才是雲佩的脾性。若是她同旁人一樣,他反倒會失了興趣,所以他才從外頭回來,頭一件事就是來她這裡。也更加明確了自己心裡頭的想法——雲佩並非就這樣改變了自己,她對自己仍舊淡淡的。

    康熙覺得她還在生自己的氣。

    少有嬪妃會和自己生氣,哪怕生氣也不會叫他知道,他也意識不到,哪怕是曾經的赫舍里氏,也不敢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兒女的脾氣。

    這叫他忍不住地感覺到新鮮。

    也讓他忍不住試探:“你在生我的氣?”

    雲佩沒有意識到他的自稱改變,反而心裡想著,難道她的表情和表現這麼明顯嗎?

    “奴才……沒有。”

    “你又撒謊。”康熙靠在榻上,看著她噎氣的表情,“朕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看出來你心裡的想法。”小姑娘的想法太淺,比起前朝那些大臣們,就像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池水一樣。

    雲佩低著頭,想了想,還是說:“奴才不喜歡那樣。”她不能一直這樣被動,宮裡的女人太多,康熙現在對她還新鮮,等到以後進來了更多的人以後,她沒有能讓康熙記住自己的特色,遲早會被別人代替。

    因此,她低著頭,做出快要落淚的模樣:“奴才在家裡的時候,家裡父母送奴才進宮的時候叫奴才安心當好宮女,等到了年紀,宮裡放人的時候就接奴才出去,給奴才找戶好人家嫁了。”宮裡頭出去的女官,雖然找不到什麼高門大戶,卻也能尋個平頭人家做個正妻,她進宮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

    康熙握著她手的動作一頓,就聽她繼續說:“後來奴才成了皇上的人,心裡頭也把皇上當作夫君一般恩愛……”她從前真切幻想過自己的愛情,可惜很快就清醒過來了。

    剩下的話她不必說得透徹,康熙自己就明白了。那天在車架上,她覺得那並不是夫妻能做的事情,而是主子和上不得檯面的奴才。

    可康熙說:“朕的皇后位置只有一個。”

    雲佩低著頭:“奴才知道。”再多的話,她就不肯說了。

    康熙反倒嘆了口氣,聽她口口聲聲自稱奴才,反倒覺得彆扭起來了:“私下裡相處,不必自稱奴才。”再看她低頭的模樣,康熙也沒辦法,只能伸手捧起她的臉,果然看見她哭了,“好了,是我的錯,往後不會再那樣了。”

    雲佩見好就收,朝著他露出雲消雨霽的笑,如沾水芙蓉,反倒清麗。

    康熙覺得有些可惜,她還懷著孩子。

    兩人做不了那事,這會兒能坐著一塊兒說說話也好:“過些時候朕可能會有些忙,你照顧好自己。”

    雲佩應下。康熙又想了想,還是沒把那句有事就去找佟貴妃說出來。他想,要是烏雅氏生了女兒,就叫她自己養著吧,兒子——還是得抱給佟貴妃。

    他本不欲提起這事,結果雲佩自己反倒先提起:“前些時候,佟主子送了個嬤嬤過來,說是幫我看著胎。”

    她一開口,康熙就有一點心虛了。他之前想著平衡後宮的勢力,所以準備把孩子抱給佟貴妃養,結果鈕鈷祿氏去的早,這平衡又被重新打破了。

    不然就叫雲佩自己養著孩子?

    可這也不行,一來她的身份不夠,懷孕的時候他就已經給雲佩升了位分,沒有再升一次的道理,至少要再等她生下肚子裡這個孩子。

    況且他已經答應了佟貴妃,君無戲言。佟佳氏也必須得有一個孩子,才能牽制住那些滿洲舊臣。想到這裡,他接口說:“你住在她宮裡,照顧你是她該做的。”

    雲佩難免有些失望,以她的聰明才智怎麼能看不出來康熙今天格外好說話,本想試探一下能否有轉圜的餘地,如今看來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她也要為自己的孩子多多想,於是,她說:“我也不知道生孩子會如何,從前在家裡,額娘懷妹妹的時候我才三歲,如今已經記不大清楚是什麼樣了,只是後來額娘和我提起,照顧她的奶媽很有經驗,本想著我出嫁以後送她照顧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