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林望景總覺得現在的蘇綏讓他捉摸不透,明明還是那個熟悉的眉眼溫潤安靜的人,卻由裡到外的透著一種陌生。

    這種陌生讓他打從心底升起了一股無力感,他看著蘇綏,這人就在他面前,只是咫尺的距離,伸手就能觸碰得到,又好像隔了千山萬水。

    他抿了抿唇,遲疑地問:“你還在……生我的氣?”

    不等蘇綏回答,又自顧自的說:“可是我說過,要和你結婚,能和我結婚的也只有你一個人,你為什麼還要生氣。”

    林望景試圖坐到蘇綏旁邊,可他一坐下,青年便站起身,然後站到他原來的位置,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我沒有生氣,”蘇綏語氣平靜,一絲一毫的波瀾都沒有,“你做過更多比這還要過分得多的事,那些時候我沒有生過氣,現在更不會。”

    “我只是……想把你帶回來。”林望景的辯駁顯得蒼白無力,站不住腳。

    蘇綏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只是今晚一件事嗎?”

    “……”林望景沉默了,他不敢回答。

    包養情人,不肯公開,妄圖封殺,他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何止這三件。

    多的是數都數不清。

    蘇綏輕輕笑了一聲:“你不會低頭,也不會為這些事向我道歉,對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因為毫無疑問,高高在上的林望景,永遠不會低下他那高傲的頭顱。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蘇綏問他。

    是很溫和的語氣,諄諄善誘,並沒有像林望景質問的時候那般言辭激烈,卻一步步的,將男人逼到了一個退無可退的懸崖邊緣。

    他其實有無數次自救的機會,只要肯往前一步,就不至於摔個粉身碎骨。可林望景不肯,他非要閉起眼睛,捂住耳朵,堵死嘴巴,在一條道上走到黑,自己不放自己一條生路。

    “那些事——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林望景的表情看起來很真誠,甚至還帶著些急迫,生怕蘇綏不願意相信他。

    “方艾是嗎?我現在就可以給他打電話,讓他永遠離開我身邊。”

    說著,拿出手機,馬上就要撥打電話。

    蘇綏重重的嘆了口氣,奪過他的手機,隨手扔到了茶几上。

    “你這樣有什麼意思?”

    方艾在蘇綏和林望景的這段畸形關係中,起到的影響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任何一步都有可能是錯的,光是處理掉一個方艾能解決什麼問題?

    還是老生常談的那句話,林望景始終在逃避問題。

    他永遠也不肯承認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也永遠不會低頭認錯。

    “可是我們在一起三年,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現在明明要結婚了,你卻突然跟我說,這一切都是錯的。”林望景怔怔的看著蘇綏,他或許明白,也或許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嗯,對,是我的錯,都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你不能這麼做。”蘇綏已經放棄了和林望景爭辯,男人說什麼,他就點頭贊同,好像一個失去自己靈魂的精緻空洞的木偶娃娃。

    他又重新變回那個溫順的,絕不會反對林望景的,聽話的蘇綏。可是看著這樣的蘇綏,林望景忽然發現,他不喜歡。

    他不喜歡,無論是現在這個局面,還是現在這個無比配合的人,他都不喜歡。

    林望景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無法脫離的怪圈——

    因為蘇綏太乖,所以他肆無忌憚的破壞這段關係裡的一切,直到把蘇綏逼得開始反抗,就用暴力手段鎮壓,可被鎮壓過後不再反抗的蘇綏,又重新變回了那個很乖的人。如此循環往復,徹底讓林望景迷失在這個怪圈之中。

    他怎麼想都想不通,想到腦子都開始發痛,壓抑著如同野獸那般低吼一聲,眼睛也慢慢充血,眼球上佈滿一條一條細細的血絲,看起來形狀可怖。

    蘇綏就這麼冷眼看著林望景掙扎在痛苦裡,他沒有像以前那樣上前安慰,而是轉身想要離開。

    “不準走!”林望景提高音量喊道,猛地拉住蘇綏手腕,將他往自己懷裡帶。

    蘇綏跌落在一堆沾染著林望景身上古龍水味道的衣服裡,鋪天蓋地都是強勢侵佔的氣息,他用上腿、用上手,無比抗拒著男人的接近。

    蘇綏不肯撫慰他,他便自己主動尋求安慰,把人緊緊地抱住,貪婪的汲取著青年身上淡雅清新的白茶氣息,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靜下來。

    霸道的命令之後,又是一聲顯出脆弱的,“不要走……”

    “蘇綏,別走……”

    他好不容易才把這人找回來,怎麼能夠輕易放開!

    相比於林望景的急切,蘇綏只想要掙脫這個令人窒息的懷抱。他厭惡林望景的一切,包括這個不在預料之中的擁抱。

    “你放開我!”

    感受到懷裡人的反抗,林望景卻越發興奮起來,俯下身湊近蘇綏,像狗一樣嗅聞著青年從皮膚上散發出來的美妙味道。

    他不像周路陽,只能無力的祈求蘇綏不要那麼冷漠,他是食物鏈上層的食肉動物,只會主動出擊,將不服從命令的獵物叼回自己的巢穴。

    久違的親密接觸,令林望景沉迷在蘇綏的溫柔鄉里,他的頭不再感到劇痛,整個人像泡進溫泉一樣,緊繃了二十幾個日日夜夜的神經終於得到了片刻的放鬆。

    這是林望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僅僅是蘇綏的一個擁抱,就能夠讓他的靈魂都得到喘息。

    但他還是不滿足,貪圖更多:“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對我有多冷淡,多敷衍。”

    蘇綏聽著這近乎無賴的控訴,即便告訴過自己不要跟一條狗計較,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氣笑了。

    他停止掙扎,就著被按在沙發上的姿勢,雖然是在下方,眼神裡洶湧的氣勢卻彷彿是他在壓制著林望景。

    “冷淡?敷衍?”蘇綏冷笑一聲,“這不是林總最愛對我做的事嗎?怎麼,調換了一下,你就受不了了?”

    “別叫我林總,你知道我想聽你喊什麼。”

    林望景被這兩個字刺得心尖一痛,但他現在顧不上這些,他低下頭想親吻蘇綏粉色的唇瓣,卻被青年偏過頭躲開。

    “別碰我!”

    他目睹這個抗拒的動作,瞳孔一縮,空出右手強制性的把蘇綏掰正,紅著眼睛命令道:“看著我!”

    “呵。”

    蘇綏的眼神異常冷淡,瞳孔裡倒映著林望景偏執癲狂的模樣,而他扯出一抹冷到刺骨的笑,像是在看什麼與自己無關的可笑喜劇。

    “我現在看見你,就覺得噁心。”

    林望景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話居然可以像一把劍那樣把他血肉做成的心臟捅個對穿,然後搗得稀巴爛,讓他痛到幾乎不能呼吸。

    他憤怒的揚起手,蘇綏以為要打下來,躲也不躲,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

    “你有本事就像打周路陽那樣,一耳光打到我臉上。”

    蘇綏知道這麼說只會激怒林望景,可他一點都不怕,他就是想要逼他,激怒他,看看處在怒火頂端的男人到底會怎麼做。

    林望景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更加兇狠的瞪了回去。他也目不轉睛盯著蘇綏,似乎想用眼神讓青年落荒而逃。但僵持幾分鐘後,林望景還是率先敗下陣來,認命般捂住了蘇綏的眼睛,素來威風慣了說一不二的銳華總裁,居然也可以說出這麼心酸的一句話。

    “那就不要看我,別討厭我。”

    言辭中帶著一絲脆弱,帶著一絲懇求。

    蘇綏眼前一黑,溫厚的掌心將他的眼睛徹底遮住。他不舒服的眨著眼睫,掌心傳來酥酥麻麻的觸感,就像被小動物輕輕舔舐,癢的林望景心尖都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