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蘇綏在劇組忙了一下午,傍晚時分才回蘇家。

    離開的時候還聽到不少人說,往日裡不可一世的大影帝,今天走的時候竟然紅著眼眶。

    蘇綏聽了,只置之一笑,並未往心裡去。

    沒有幾個人能比他更瞭解周路陽,這樣一個驕傲自滿的人,怎麼會輕易讓別人看穿他的脆弱。

    況且,就算他忽然之間開竅了,追悔莫及了,那也不關自己的事——

    畢竟,蘇綏已經和他將話說得清清楚楚,徹底攤牌。無論周路陽後不後悔,他們之間都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處理完這個遺留問題,蘇綏渾身都輕鬆了不少。

    他甚至真像個高中生那樣,玩著衛衣兜帽兩邊垂下的小繩,隨口哼著音樂,較以往的沉著冷靜多了幾分活力。

    但這樣的輕鬆卻沒有維持多久,在進入蘇家別墅的大門後,蘇綏目光一頓,那是……

    玄關轉彎處,掛著一件再眼熟不過的西服外套。

    林望景的?

    他怎麼會在蘇家?

    難不成,是來找自己興師問罪了?

    蘇綏腦子裡冒出一連串問題,他站在原地片刻,定了定心神,做好心理準備,這才抬腳繞過玄關踏進客廳。

    走進之後打眼一看,果不其然,在待客區的沙發上看到了一臉冷漠的林望景。

    蘇紀則抱著手坐在最遠的沙發上,低著頭敲電腦,時不時抬起頭警惕的打量他一眼,眼神裡有著對同等級別威脅者的戒備。

    兩個人就這麼隔得遠遠地坐著,誰也不待見誰,過程中一句話都沒說,隱隱有種針鋒相對的感覺。

    他們同時聽到了蘇綏進門的動靜,齊齊轉過頭,兩雙鷹眼銳利的盯著他。

    要是換個人來,被這麼兩個上位者駭人的氣勢包圍著,恐怕當場就會嚇出一身冷汗,恨不得立馬逃離這裡。就連狼犬肯尼都有點承受不住這窒息的氛圍,不肯待在客廳裡,而是懨懨的趴在陽臺。

    但蘇綏卻彷彿什麼也沒感覺到一樣,抬手摘下帽子,衝兩人微微一笑:“哥哥,先生,晚上好。”

    “哼,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呢。”

    蘇紀不屑的哼了一聲,落在蘇綏身上的目光充滿著輕視的打量。

    林望景則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盯著蘇綏,彷彿要用眼神把他看穿一樣。

    蘇綏毫不在意兩人的態度,他環視一圈,除了他們和肯尼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便問:“叔叔阿姨呢?”

    “我媽回我外公家,我爸出差,蘇家就我們三個人外加一條狗,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別磨磨唧唧的浪費時間。”蘇紀不耐煩的回答道。

    他前部分是說給蘇綏聽的,後半部分,自然就是說給林望景這位不速之客了。

    林望景不爽的看了蘇紀一眼,被後者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但他來這一趟的重點不在蘇紀這兒,故而也就沒有和他做過多的糾纏,轉而對著蘇綏,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蘇綏,你可真行啊,在蘇家一住就是快一個月,得意的恐怕都忘記自己還是我林家的未婚妻了吧。”

    蘇綏笑了笑,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直視著男人的眼睛,從善如流的應對道:“是過得還不錯,以至於有些樂不思蜀。”

    說著,又反問:“怎麼,先生過得不好嗎?”

    “你!”

    林望景緊緊抓住手下的沙發絨墊,一腔怒火被輕而易舉的挑起,蘇綏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卻正好戳中了他不肯承認的事實。

    那就是,沒有了蘇綏的生活,簡直是一團糟。

    林望景含著金湯匙出身,林立風雖然不待見他媽,但也從沒苛待過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從小就嬌生慣養的長大。除了工作和學習能力超出常人以外,林望景對於私人生活和家庭勞動這些方面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白痴。

    青年走後,林望景應酬時喝醉,無論再不舒服,都不會有人衣不解帶的照顧他;花瓶裡的薔薇已經枯萎了半個月,也沒有人換上一束新的花;那隻蠢貓,更是因為失去了精心的看管,時常餓得去廚房扒拉剩飯。

    更別提每天出門、歸來時的一句先生和問好,也統統聽不到,只剩下枯燥乏味的開門關門聲。

    自那晚爭吵後蘇綏離開,整整二十多天,林望景原本規律舒適的生活,過得一塌糊塗。

    偌大一個舒月公館,明明只是缺了一個在林望景看來無足輕重的人,卻險些整個停擺。

    那些被蘇綏融入日常生活裡的點點滴滴的好,擁有的時候不足為奇,失去了才猛然驚覺,本以為隨處可見並不稀奇的,實則是不可或缺。

    蘇綏見林望景只是憤怒,但遲遲不說話,心中猜到了幾分,挑了挑眉笑道:“我?我怎麼了?”

    而林望景怎麼也沒想到,往日裡那個低眉順眼、曲意逢迎的青年,如今在他面前竟這般輕鬆自在,甚至幾番試圖挑戰自己的權威。

    這讓長年身處高位的銳華總裁又一次感到不安,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地位被挑釁,更加不可能就這麼承認自己離了蘇綏不行!

    林望景本來在來的路上做好了放低姿態哄人的準備,可看到這樣的蘇綏,他絕不願意低他一頭,一定要在兩人的這段關係裡,處於絕對的優勢一方。

    所以,他放開絨墊,狀似隨意的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對著蘇綏說:“你很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僅剩不多的耐心。”

    “謝謝先生誇獎。”蘇綏笑容淡淡,眼底平靜無波,並沒有被林望景刻意釋放壓力的動作或語言嚇到。

    林望景卻被他這雲淡風輕的模樣氣得不輕,竭力剋制才沒有讓自己立即爆發出來。

    他冷笑一聲,不顧自己是在蘇家,旁邊還有個蘇家繼承人坐著,用一副命令的口吻道:“但你應該知道,我耐心不多,脾氣更不好。趁我還沒有徹底生氣之前,立刻、馬上,跟我回林家。”

    蘇紀聞言,非常不高興的往他那邊看了一眼——

    但蘇綏吃癟是他喜聞樂見的,因此雖然討厭林望景話裡對蘇家的不尊重,但也沒有出聲幫蘇綏說話。

    蘇綏心裡清楚蘇紀會是什麼反應,林望景也清楚,不然這人就不會專門挑蘇家夫妻倆不在的時候登門拜訪,所以他從頭到尾就沒有對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抱有期待,早就做好了孤軍奮戰的準備。

    但他忽然毫無徵兆的想到了周路陽,這人論起惡劣程度倒也不輸林望景和蘇紀,可如果是他在場的話,說不定會擼起袖子幫自己打一架。

    蘇綏自嘲般笑了笑,他沒想到,眼前這兩個人,居然連周路陽都比不過。

    “有什麼一定要回去的理由嗎?”他是很認真的問,絕非故意挑刺找茬。

    但很顯然,林望景並不這麼覺得。

    “理由?我是你的未婚夫,這就是理由,夠了嗎?”

    蘇綏淡淡一笑:“我還以為,是我走之後,先生覺得家裡缺了個保姆,實在運轉不下去,才想著來把我找回去。”

    “呵,我當然過得好。你以為你真有那麼重要,離了你這世界就不轉了嗎?”

    他突兀的站起身,閃電般幾步走到蘇綏身前,快一米九的身高忽然逼近,很有一種兵臨城下的壓迫感。

    甚至連周圍的空氣都有些被抽空,讓蘇綏有種缺氧的窒息感。

    刻在基因裡的應激保護令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見狀,林望景得意的勾起唇角,湊在他耳邊輕聲道:“怎麼,你很怕我?”“放心,只要乖乖跟我回去,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近乎威脅的話語令蘇綏蹙起眉頭,對林望景產生了一種反感。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唐慢書,年長的男人比他更高,更有權勢,卻從來不會拿這些東西來威脅自己,用恐懼和害怕當做拿捏的籌碼。

    他只會彎下挺直的腰脊,俯身溫柔的擁蘇綏入懷;或是單膝跪在地上,像一個卸去盾矛的騎士,細心地替蘇綏穿上鞋襪。

    甚至在更小的時候,每逢蘇綏做噩夢,或者情緒不穩定,唐慢書會拋卻唐家家主的尊貴身份,自願做他的大馬,將小孩背在背上,繞著旋轉樓梯上上下下,走了一圈又一圈,溫柔的低聲輕哄,直到背上的人慢慢睡著。

    唐慢書和林望景哪裡都不同,其中一點就是,他永遠不會仗著更高的個頭,更強壯的身軀,對比自己弱小的人釋放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