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表白

    他指下淌著真正如繞樑之音的《鳳求凰》。

    琴案旁小郎君捧著骨折的手指, 嚎叫嗷哭。

    還有好奇的兩隻鸚鵡,探長脖子嘰嘰喳喳。

    三種迥然不同的聲音混雜交錯,詭異至極。

    寧扶疏好幾次想開口說話,卻都因耳垂被顧欽辭吮咬住, 濡溼酥癢的觸感刺激著神經。擾得她別說張嘴, 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地, 不太自然。

    好在顧欽辭沒像上回般,直彈到琴絃崩斷才罷休。他只是奏完整首《鳳求凰》,便在指尖收了音。而後居高臨下斜睨那痛呼不已的小郎君,嘴唇沒有感情地張合, 嗓音冰冷:

    “你來評評看,同一首曲子, 本侯和長公主殿下,誰彈得更好?”

    小郎君十根手指骨骼盡斷, 自幼沒吃過大苦頭的人一時痛得跪都跪不住, 男兒有淚不輕彈成了屁話,蓄滿眼眶的淚水抽抽搭搭滾落面頰, 仰起頭可憐巴巴地望向長公主求助。

    顧欽辭巧妙側身, 恰好擋在他那張賣慘的臉和寧扶疏的視線之間。

    同時拉過寧扶疏的雙手,用絲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過去, 目光專注且仔細,宛如對待連城之璧,嘴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想必殿下,也希望聽到一個公允的評判。”

    “求殿下饒命,駙馬爺饒命……殿下饒命, 駙馬爺饒命……”小郎君被嚇得立刻連連告饒, 顧不上十指連心的痛楚, 滿腦子只有保住性命這一個念頭。

    他翻過手臂,腕骨支撐地面,頭磕得一個塞比一個響。

    這問題,如何做到公允。

    說駙馬爺更好雖為實話,可得罪的卻是長公主殿下。他若叫金陵最有權勢,兼朝暮閣最闊綽的主顧不開心了,必定會被閣裡管事打個半死。

    相反說長公主更好雖能討貴人歡心,可這位熙平侯一進門就折斷他十根手指頭,脾性暴虐,比長公主殿下的架子還大。若說錯話讓這位爺不滿意,只怕不用回到閣裡就得再斷幾根骨頭。

    橫豎都是非死即殘,倒不如裝孫子。

    額頭砸地磚的聲響沉悶,聽得人心慌。寧扶疏意圖收回手,顧欽辭察覺她動作,立即攥她更緊。

    “你何必同他們計較。”寧扶疏無奈嘆聲,“本宮很久之前就說過,你的琴技最好。”

    “是嗎?”顧欽辭輕笑反問。可那笑意不達眼底,便知道他並沒有因寧扶疏這句肯定,而真的感到高興。

    話音一頓,繼而低聲道:“興許因為臣這曲《鳳求凰》是為心上人而彈,心意即琴音。”

    “可殿下的曲子呢,錯了音的不倫不類之調是在求誰?”他手臂朝後伸出,指向跪伏在地的驚惶少年,反問:“他嗎?”忽又轉動手指,落在另一個雙肩抖若篩糠的小郎君腦袋上:“還是他?”

    最後慢慢掀眼,似笑非笑盯著寧扶疏道:“又或者是他們五個,殿下全都想要?”

    寧扶疏目色閃躲:“本宮沒那個意思。”

    “不,您有。”顧欽辭固執打斷她,慢條斯理地語氣顯得他格外有耐心,“殿下在擔憂什麼呢?其實只要是您喜歡的,大方告訴臣便是了,臣保準會好好待他們。”

    好到讓他們再也看不見這世上的日月星辰。

    他在心底兀自接上後半句話。

    寧扶疏自覺不算反應遲鈍之人,從顧欽辭推門剎那,她就發現這個人情緒嚴重不對勁。渾身籠罩著森森陰霾,眸色呈現出極致濃稠的黑。

    和他們在朝暮閣那晚一模一樣,甚至和顧欽辭曾經幾度想掐死她時相似。

    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重如巨型隕石,懸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沒了面對寧常雁時的冷靜,失了鎮定思考的能力,被顧欽辭抓在掌中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似疲憊委頓,似心虛緊張,似覺得他慍怒得倔強,也似有些發火得無理,紛擾複雜的心緒最後全部揉成一團不知所措。

    顧欽辭目光犀利,彷彿想剖開她每一寸皮膚探個究竟。

    寧扶疏不去看他,嚥了口唾沫:“本宮當真沒有那種意思,你究竟在陰陽怪氣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