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08章 第 108 章




    那麼讓能讓李懷安多此一舉做這事的,在這軍營裡,似乎也只有今日剛到的那宣旨太監了。



    可宣旨太監是皇帝的人。



    莫非皇帝意圖對自己不利?



    可皇帝為什麼要對自己不利?眼下賀敬元還沒被問審,也就說,她的真正身世還沒大白於朝野,就算皇帝是因外祖父遷怒自己,那他還封自己官做什麼?



    雖然這官職貌似是被壓了一壓的。



    樊長玉越琢磨越理不出個頭緒,煩躁得抓了一把頭髮。



    從前尚且還有陶太傅教她分析局勢,如今陶太傅音訊全無,賀敬元馬上又要被調回薊州,今後不管再遇到什麼事,都只能她自己瞎琢磨拿主意了。



    思及此處,樊長玉的目光不由落到桌上那擺在紅綢布托盤裡的三百兩黃金上。



    這金元寶一錠是十兩的分量,托盤裡一共有三十錠,金燦燦的,瞧著很是惹眼。



    她想了想,吩咐謝五:“你拿出十三錠元寶,和撥下來的撫卹金一起寄給陣亡的那十三名將士家眷。另拿出兩錠給重傷的將士們買些補品,再替我找幾個有真才實學的幕僚來,銀子你看著給就是了。”



    謝五點頭道:“都尉如今也是正五品的官階,身邊理當養幾個幕僚了。不過……撥給陣亡將士的,會不會太多了?”



    十兩黃金,換算成白銀得有一百兩了,再加上朝廷統一撥下的五兩撫卹金,就是一百零五兩。



    樊長玉說:“這是我承諾了將士們的。”



    以郭百戶為首的那批百戶,將來能為他所用,卻沒法成為她的親兵。



    她身邊可用又對她足夠忠誠的人,還是太少了。



    她想從自己帶的那些小卒裡,挑兩個出來當親兵。



    謝五聽到她那個答案怔了下,終是沒再說什麼。



    他要出門時,樊長玉卻又叫住他:“把這些兵書也拿去給底下將士們看吧。”



    謝五呆住。



    樊長玉說:“讓他們多讀些兵法,有益無害。”



    確定樊長玉是讓自己處理了那些書後,謝五幾乎是狂喜了,他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去,怕讓樊長瞧出端倪,才趕緊收斂了些,抱起那錦盒道:“好,我這就拿下去!”



    等謝五離開後,樊長玉望著放在兵器架上的那把陌刀出了一會兒神,才拿出從前謝徵幫她註解的書,慢慢翻看起來。



    讀書能使人變聰明,她要多讀書。



    李懷安送她做了註解的書一舉,不管是巧合還是有意,但他從當初在山道上遇見自己,再到後來幫著自己查爹孃遇害的卷宗,剛好就查出自己身世有問題,再順藤摸瓜地查出了賀敬元幫她爹孃偽造了各種文書的事,委實是太“巧合”了些。



    -



    皇宮。



    玉宇瓊樓間,一身海棠紅宮裝的明豔女子疾步走過,十六名梳著雙髻的宮娥垂著頭小步快走跟在她身後。



    守在上書房前的老太監遠遠瞧見那女子,滿是褶子的老臉上便已堆起了牽強的笑來,迎上前道:“這是什麼風把長公主殿下給吹來了……”



    女子豔若芙蕖的臉上全是冷意,甩袖一把撥開擋路的老太監,橫眉斥道:“滾開!”



    老太監“哎喲”一聲摔在地上,眼見攔不住這位祖宗,又怕回頭叫裡邊那位遷怒,只能抱住了女子一條腿,扯著尖細的嗓子道:“長公主殿下,您不能進去啊,陛下乏了,剛才歇下……”



    說話間,女子已推開了上書房的大門。



    滿室濃郁的龍涎香飄出,讓她繪著精緻妝面的一張臉不禁露出幾分嫌惡之色。



    老太監已嚇得伏跪在門口:“陛下息怒,老奴該死,老奴沒能攔住長公主殿下……”



    “罷了,退下吧。”裡邊傳來一道年輕的男子嗓音。



    老太監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去時,還帶上了書房大門。



    長公主毫無懼色地看著龍案後那一身明黃龍袍,單手捏著眉心、滿面疲乏的人,冷聲質問:“你給我和武安侯賜了婚?”



    皇帝看向玉階之下明豔的美人,嘴角彎起時,笑得像個毫無心機的少年,眼神卻像一條在暗處吐信的毒蛇:“朕替皇姐尋了個蓋世英雄當夫婿,皇姐不樂意?”



    長公主怒道:“武安侯落難之際遇一民女,已同那民女定了終身,陛下這是要本宮去當那棒打鴛鴦的惡人?”



    皇帝說:“皇姐多慮了,一介粗鄙民女罷了,哪能同我大胤朝的明珠皇姐你比?武安侯已同那民女一刀兩斷了。”



    長公主秀眉蹙起,篤定道:“不可能,武安侯為娶那女子為正妻,甚至求了歸隱多年的陶太傅收那她做義女,怎會一刀兩斷?”



    皇帝笑了笑:“那皇姐當真是不瞭解男人了,滔天的權勢和天下第一美人,還能撼動不了一個粗鄙民女在他心中的分量?”



    長公主面色愈冷:“本宮眼裡揉不得沙子。”



    皇帝輕描淡寫說了句:“皇姐放心,皇姐嫁過去了,永遠也見不到那民女的。”



    長公主臉色驟然一變:“你殺了她?你就不怕武安侯對你心懷怨懟?”



    皇帝彎了彎唇角:“當將軍的死在戰場上,有什麼好奇怪的?武安侯該怨該恨的,也得是反賊,不是嗎?”



    他早年被魏嚴架空,怕暴露了野心叫魏嚴忌憚,一直都裝笨扮怯。後來為了拉攏李太傅,又在李太傅跟前裝作乖巧好控制的樣子,這兩年一點點露出了獠牙。



    聽到他那句話,長公主眼底流露出驚駭,久久失語,似被他的喪心病狂嚇到。



    皇帝望著眼前的女子,臉上的笑容敦厚乖巧,一如從前那個裝乖裝笨的少年帝王,眼底卻滿滿都是已經壓不住的野心和*。



    他摸著龍椅扶手上的鎏金龍頭,漫不經心的語氣裡透著無盡的期許:“魏嚴一倒,皇權就能回到朕手中了,有武安侯在,李家那老匹夫有何懼之?”



    他歪了歪頭,心情極好地笑著道:“憑李家這些年的貪墨,滿門抄斬也夠了。”



    長公主從未覺著那個懦弱敦厚的皇弟這般陌生過,挽著輕紗的手臂間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問:“武安侯呢?他重兵在握,你就放心?”



    皇帝似想說什麼,看著站在下方的長公主時,臉上笑意深了些,突然又打住了話頭,道:“朕自然是放心的,畢竟有皇姐幫朕看著他呢。”



    “這世上,朕最放心的人,就是皇姐了。”



    手腳上的那股冷意,慢慢竄上了脊背。



    長公主強自鎮定挽起唇角:“陛下如此信任本宮,是本宮之幸。”



    對於她態度的轉變,皇帝似乎高興極了,他說:“朕就知道,皇姐一定是站在朕這一邊的,皇姐回去等著風光大嫁就是。”



    長公主應“好”,欠身一禮後,拖曳著那華麗的宮裝裙襬轉身,走出了上書房,一如來時那般,高傲挺著背脊,神色裡滿滿的目中無人,十六名宮娥緊隨其後。



    沒有人知道,她後背的薄紗都已叫冷汗溼透,只是被烏髮擋了去。



    回到自己的宮殿後,長公主關起門來,氣得直接砸了一地的碎瓷。



    砸累了,才單手撐額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歇著,雪膩的眉心一直攏著,顯然還在煩心中。



    大宮女小心翼翼捧上一盞花茶,勸道:“公主,您莫要氣壞了身子……”



    長公主接過杯盞,本想喝,想到皇帝的那些話,仍是控制不住怒氣,直接將杯盞摔了出去,碎瓷飛迸,將邊上伺候的宮女都嚇了一跳。



    “他算個什麼東西?一低賤宮女所生,沒個外戚,便想拉本宮來趟這趟渾水!”



    長公主妍麗的臉上全是怒色。



    她是先帝最寵愛的女兒,但並不是先帝第一個女兒,只是前邊的公主們都夭折了,她這才成了長公主。



    她生母身份尊貴,她同皇帝可不是同胞姐弟。



    皇帝這些年大抵也是想仰仗她外祖家,這才同她親近。



    大宮女當時在殿外,並不知曉裡邊談論了什麼,只當自家公主還是為賜婚的事發怒,她斟酌再三,終是勸道:



    “公主,那公孫三郎為了避您,至今不肯入仕,連京城都不踏足,您又何必再念著他?武安侯戰功赫赫,弱冠之年便封侯,說起來是一等一的良婿……”



    “閉嘴!”長公主臉色驟寒,扣在軟榻木質扶手上的指甲都險些因用力過猛而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