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58章 第 58 章




    男子都發話了,車伕不敢不應,停下馬車後衝樊長玉喊道:“小娘子,你家住何處?我家郎君憐你雪天趕路不易,願意捎帶你一程。”



    樊長玉知道自己這會兒的身體狀況不太樂觀,脫臼的手沒能及時處理已經腫了起來,那隻沒穿鞋的腳,更是冷痛到沒有知覺。



    她沒逞強,道:“我想去薊州府衙。”



    去報官。



    車伕道:“這倒是同咱們順路了,上來吧。”



    樊長玉向對方道謝後,便上了對方的馬車。



    車簾掀開的瞬間,裡邊的暖意撲面而來。



    坐榻上看書的青年,一襲雪青色的袍子,沒有任何花紋繡樣,卻透出幾分“大道至簡”的意境來。



    第一眼瞧見這人,樊長玉便覺著他當真是個讀書人。



    不同於宋硯的自命清高,也不同於言正的散漫和狷狂,他眉眼間都攜著一股溫潤平和,像是冰天雪地裡突然照下來的一抹暖陽,莫名讓人覺著親近。



    青年見樊長玉望著自己發愣,也沒流露出什麼不耐或是譏誚的神色,只禮貌地衝她微微一頷首,見她衣襟髮梢上都全是雪,把炭爐子往她這邊推了推,又遞來一件不知什麼材質但摸上去觸感極軟的披風。



    “姑娘鞋襪都溼透了,且烤烤吧。”



    樊長玉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狽,這車中的擺設看著簡樸,但又有一股她形容不出來的講究,她儘量只坐靠近車門的那一塊地方,搖頭道:“多謝公子,我不冷。”



    她頭上和眼睫上的霜雪叫車內的暖意融化了,結成細小的水珠子掛在上邊,像是一頭從清晨的山林裡鑽出來,沾了滿身晨露的小豹子。



    失了攻擊性,倒顯出幾分茫然的憨態和可憐來。



    青年以為她是介意自己在車廂內,合上書,和煦笑了笑:“在馬車裡坐久了有些悶,我去外邊透透氣。”



    他說著便撩開車簾和外邊的車伕坐一塊去了。



    樊長玉望著晃動的厚重車簾微愣了一瞬。



    炭爐子的暖意讓她凍久了的手腳終於有了些知覺,樊長玉還是沒要那件披風,疊放起來放到坐榻上。



    只借炭爐子烘烤被融化的雪水浸溼的衣物。



    手上的那雙鹿皮護腕受了熱有些發燙,隔著衣物,讓整個手腕也變得暖融融的。



    樊長玉一隻手脫臼了,不方便解這護腕,解開了也不好再扣上去,便將就著烤火。



    她感覺護腕變燙的時候,抬起手貼到了臉側。



    想起言正離開那天說的話,心口的地方莫名有些漲漲的。



    身上的衣物烤得半乾的時候,樊長玉正打算讓那青年進來,馬車卻驟然一停。



    樊長玉聽到了外邊車伕的悶哼聲和重物墜地的聲響,她瞬間握緊了貼身藏著的那柄剔骨刀。



    車外傳來馬蹄聲,緊跟著是笑談聲:“傷了五當家的女人沒找到,倒是順道劫到一尾大魚。”



    青年顯然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嗓音裡帶了幾分慌亂,言語卻還算鎮定:“諸位好漢莫要傷我這僕從性命,車中財物好漢儘可取走,若是不夠,我修書一封送往家中,再拿些銀錢來也是成的。”



    劫道的山匪們見他如此上道,都哈哈大笑起來,“好小子,倒是識趣!”



    幾個山匪當即就上前來要掀開車簾查看車中都有些什麼,樊長玉怕叫這夥人認出自己來,迫不得已抖開放到坐榻上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只盼著昨夜黑燈瞎火的,她又一直都藉著隨元青身上的大氅遮掩自己的臉,這些人不記得她具體是何長相才好。



    怎料車簾還沒掀開,樊長玉卻先聽到了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音。



    車外傳來青年憤怒至極的質問聲:“你們……你們何故殺他?”



    山匪哈哈大笑:“能留著換銀子的就你一個而已,弟兄們何必費力不討好再替你帶個僕人,要是車上還有女人,弟兄們倒是能帶回寨子裡。”



    那名山匪用刀掀開車簾時,裡邊的人直接一腳將他踹飛出去丈餘遠。



    餘下的山匪也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到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樊長玉披著斗篷撲到車轅處,直接一刀割斷套著馬的車繩,再往車轅處一踏,人就落到了馬背上,她一手緊拉著韁繩,夾馬腹經過那青年時,直接把人攔腰給撈了上來。



    “是傷了五當家的那女人,快追!”反應過來的山匪們如同鬣狗一般猛撲了過來。



    那青年顯然是個沒騎過馬的,幾乎被顛下馬背去,樊長玉喝道:“你拽著我衣服!”



    那青年當真是守禮,命都快沒了,仍沒半分逾越,樊長玉讓他拽著她衣物,他就當真只死死揪住她腰側的衣裳,好幾次都差點被甩下馬背去。



    樊長玉實在分不出精力去抓他,索性拎著他衣領把人橫放到了身前,這會兒青年可算是不會被甩下馬去了,就是被顛得胃都差點翻過來了。



    身後的山匪窮追不捨,前方的三岔路口又有一波山匪圍堵了過來,那帶頭人正是那疤臉男子,兩波人馬相撞,彼此都愣了愣。



    樊長玉注意到這波山匪身上大多都帶著血,神情狼狽,像是才經過一場惡戰。



    她一時間也猜不透這波山匪是跟什麼人交手的,本能地選擇了唯一一條暢通的道逃跑。



    本就追著樊長玉的那波山匪此刻也趕了上來,瞧見另一波人,道:“大當家的,你怎麼也來了?”



    疤臉男人含恨道:“清風寨已叫官兵搗了!”



    追著樊長玉的那波山匪傻了眼,“那咱們怎麼辦?”



    疤臉男人道:“抓住那女人!官兵們在找昨夜傷了五弟的那個女人!”



    兩撥山匪合力追上來的時候,樊長玉暗罵自個兒又沒刨他們祖墳,至於拿出這不要命的架勢來追她麼!



    官道一直往前延伸,盡頭是一處渡口。



    這天寒地凍的,渡口只停著一艘小船,也沒個船伕在。



    樊長玉下了馬,用沒傷到的那隻手拎著青年就上了渡口的唯一一艘船,奈何不會撐船,只拿著竹篙在岸邊借力一推,將船送出水面幾米遠,就再也前進不了分毫了。



    山匪追過來後,也不管嚴冬的水有多冷,直接下餃子似的往江裡撲騰。



    樊長玉拿著竹篙趕他們,奈何山匪人實在是多,還是叫一些尋著間隙摸到了船舷。



    謝徵搗毀了清風寨,沒在山寨裡找到樊長玉,又審了幾個山匪,得知樊長玉昨夜壓根沒被他們抓住後,便只帶著麾下騎兵清繳這些逃出去的山匪。



    一路追到這渡口,遠遠便瞧著江上那女子的身形瞧著頗為眼熟,待稍近些看,果真是樊長玉!心口火燒似的焦灼感尚不及平復,便發現她正極力護著船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謝徵唇角瞬間抿緊了。



    身後的親衛追上來,見謝徵馭馬停在了原地,看了看江邊被一群山匪圍攻的一男一女道:“侯爺,那些山匪似要搶船。”



    謝徵寒聲道:“取弓來。”



    冷得能掉冰碴子的視線卻是盯著船上那被樊長玉護在身後的青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