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九十四章(我要小郎隨軍去西北...)

    李敏學不知他為何特意說這句,只以為是回應數月前他勸諫愕丹的話,當即說道:“將軍自是思慮周全。”

    愕丹驀地冷下臉:“那麼李大人以後也不必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可別轉身就跑去涇州知府那兒告密。”

    李敏學臉色驟然一變,嘴唇訥訥半晌開不了口。

    愕丹得意地離開。

    李敏學苦笑,本意是通過涇州知府之口說出這裡的情況,令愕克善早做準備,如果他開口,愕丹不敢不從,誰能料到愕丹能剛愎自用至此,竟以為他是心存不滿、擅自告密。

    怕是得罪愕丹了。沉重嘆氣,別的將軍元帥不敢得罪監軍,唯獨涇州蕃兵的監軍需要時刻小心,也是他倒黴。但是倒黴他一人便也罷了,能令愕丹警惕點卻是好事。

    ***

    同年夏末。

    大夏派出三千騎兵強攻涇州天都寨,兵敗被俘,二王子拓跋明珠當即派來使請求和談,但被俘獲的三千騎兵自稱他們願意歸順西北蕃兵。

    愕丹皺眉,直截了當拒絕,便準備將他們發放到南方,不料那三千騎兵首領跪地真情實切地說道:“求愕將軍收留我和我弟兄們,我等願為將軍和愕家軍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將軍有所不知,我們雖說是党項人,可血脈裡有一半留著羌人的血,心心念念是族人、是西北族地,若不是大夏當年掠奪我西北族地、牛羊和女人,我等怎麼會在那背祖忘德的骯髒之地出生?而且這些年來大夏國君窮兵極武,尤其近三年,百姓苦不堪言,軍資拖延、貪汙,糧草總是在路上遲遲不來,弟兄們實在是活不下去才來投奔您。”

    “愕將軍,我等身在夏國,時常聽您和愕元帥、以及愕家軍戰無不勝的威名,早已心生敬仰,恨不能重新投胎入愕家軍。我們這三千弟兄不是投奔大景,是衝您、衝愕家軍,衝咱們西北蕃兵而來!”

    愕丹饒有興致地問:“怎麼,你們都知道我愕丹的名聲?”

    那大夏騎兵首領瞪大眼睛,十分震驚崇拜地說:“您是大夏軍隊無人不知的鐵壁將軍啊!正因為有您守著天都寨這道天塹,大夏才會幾十年不敢冒犯涇原路,這涇原五州百姓才得享數十年的安寧太平!俱是您和愕家軍的功勞,您的威名,怎會不知?”

    “哈哈哈……”一番話拍得本就好大喜功的愕丹格外開懷,他倒是有些意動,只是還很猶豫。

    騎兵首領瞧出他的猶豫,立即獻策:“將軍可以將我們三千騎兵拆散,分至天都三十六寨軍營裡,如此一來,便是我等有異心,力量薄弱也成不了什麼大事。更何況您將我們收留下來,便是弘揚您唯才是用、有容乃大的德行,西北蕃兵不是更敬仰您嗎?大夏有意歸順的一部分黨項人、羌人聽到您的名聲,也會拖家帶口、爭先恐後地投奔您,說不定會因為您德行出眾,而擁戴您成為蕃兵之首。”

    聽到蕃兵之首,愕丹不由眼神一動,確實被說動了。

    但他還是要裝模作樣一番,讓人下去,他思索後再說,那騎兵首領見好就收。

    果不其然三日之後,愕丹收下大夏三千騎兵,並將他們打散編入天都三十六寨軍營,而當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李敏學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驚恐萬端,覲見愕丹,陳以利弊,說道:“大夏人刁滑陰惡完全不可信,將他們打散編入軍營很可能會被摸清邊防情況以及排兵佈陣的具體信息,如果裡外呼應,便能打個措手不及,而天都寨離涇州很近,一旦攻下天都寨便能直下涇原路。十萬蕃兵僅有兩萬駐守涇州,大景禁軍也在原州駐紮,兵貴神速,若趕不及則危亡當前。還請將軍三思,速將大夏騎兵召回來,押送至後方。”

    愕丹卻覺得李敏學是故意賣弄才學,自以為是,否定他的威名和愕家軍驍勇善戰之名,刻意誇大大夏戰力,便心生不悅,隨便找個理由草草打發李敏學。

    被遣出帥帳的李敏學失魂落魄:“卻是大難臨頭不自知。”

    他定一定神,準備尋求援兵相助。

    可惜還沒等他動身,仲秋之際,打散編進天都寨三十六軍營的三千騎兵驟然發難,聯合大夏裡應外合,由拓跋明珠擔任主帥、原宰相高遺山擔任副將,率領十萬兵馬強攻天都寨。

    愕丹兵敗,棄寨而逃。

    李敏學臨危受難,接過指揮權,派人前去距離最近的寧安寨請求支援,那寧安寨是第二道防線,突然受命,匆匆忙忙也只召集三千騎兵抵抗。

    寧安寨守將也是名將,和李敏學二人以不到一萬的兵力殊死搏鬥,硬生生抵抗住大夏十萬兵馬十日,最終慘烈敗亡,無一生還。

    大夏十萬兵馬直下接連奪下天都、寧安兩道防線,包圍涇州,兵臨城下,但是己方損傷也頗為嚴重,加上國君病得很嚴重,京都儲位之爭異常激烈,有朝臣借窮兵黷武攻訐拓跋明珠。

    拓跋明珠不得不班師回朝,在此之前,他向愕克善發出和談邀約。

    愕克善同意和談。

    他賠了五十萬兩白銀,轉頭卻和涇州知府蒙天縱狼狽為奸,由蒙天縱呈上表奏摺子,道是:大夏十萬兵馬驟然發動突襲,被天都寨守將愕丹、涇原軍元帥愕克善殺得落荒而逃,可惜監軍李敏學、寧安寨守將不幸戰死。

    ***

    文德殿。

    元狩帝提筆批硃紅,便有人來報,道是臨安郡王求見,他頭也不抬:“宣。”

    霍驚堂進來,撩起長袍跪下:“臣收到密報,陝西涇州軍愕克善夥同天都寨守將愕丹瞞報軍情,致天都寨、寧安寨一度失守,寧安寨守將和天都寨監軍李敏學以及兩寨一萬將士拼死抵抗,以壯烈犧牲為代價拖延大夏軍隊,但愕克善最終接受和談,拿朝廷和涇原百姓的錢賠償大夏,轉頭卻欺上瞞下、顛倒黑白還捏造戰功幷包攬於己身,實在罪不容誅!”

    元狩帝眼皮動了動:“你怎麼知道?”

    霍驚堂:“寧安寨監軍死裡逃生,向鄜延路而去,將此事告知鄜延軍,而後八百里加急,急告於臣。”

    元狩帝寫完便將筆仍回硯臺,又把摺子扔給霍驚堂:“看看。”

    霍驚堂拿起來一看,毫不意外:“陛下還準備表彰愕克善和愕丹……是捧殺還是安撫?”

    元狩帝:“兩者皆有。”他走下來,扶起霍驚堂朝旁邊的座位走去:“愕克善是西北世族出身,也是蕃兵之首,他在就能鎮住蕃兵,同時大景對他的恩賞便是對蕃兵的態度,所以朕得忍著他。他祖父、父親大節無虧,對朝廷忠心,對蕃兵恩威並施,也算是名將,奈何老愕帥病亡,把蕃兵之首的位子給了愕克善。這愕克善初期還算克己奉公,最近幾年去那裡的通判、監軍除了病亡,便只有誇他的活了下來。朕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問題?”

    陝西四路兵馬除了涇原軍,其他三路,霍驚堂都待過,因此頗為了解三路將領的品性,唯獨涇原軍元帥愕克善沒有接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