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3章 第三章

    ***

    次日清晨,一名江南考生敲響登聞鼓,直達天聽。

    同日巳時,此次赴京趕考學子共一千二百一十人全被召進垂拱殿重開會試,由元狩帝親自主持、翰林院大儒出題,兩日後方出結果。

    中舉者比原來會試出榜名單多出八十一人,原本錄取人數則落榜三十人。

    垂拱殿內鴉雀無聲,諸大臣噤若寒蟬,太子與秦王分立兩邊緘口不言,負責科舉的考官跪伏在地,冷汗打溼後背,大氣不敢喘一口。

    半晌後,元狩帝身邊的大太監打頭進來,打破僵硬可怖的氛圍,但見他恭敬地引著身後一紫袍男子入內,其人長身玉立、高挑瘦削,紫袍官服著身襯得膚如白玉,革帶勾勒出勁瘦腰身,托出修長雙腿。再看他臉覆精巧的鐵面具,遮住半邊臉,卻也能瞧清其五官深邃,眉似遠山,眼若琉璃珠,輪廓清雋俊美,兼之通身疏狂不羈的氣質,渾不似凡塵人物。

    “臣霍驚堂拜見聖上!”

    來人正是臨安小郡王霍驚堂。

    元狩帝見到霍驚堂,鐵青的臉色稍緩和:“子鵷,你過來看看。”

    大太監將起居舍人記錄前因後果的摺子遞給霍驚堂,後者接過,一目十行。

    “如何?”

    霍驚堂合上冊子說:“開科取士,舉薦拔擢,關乎社稷穩定,關乎大景百年、千年基業,是重得不能再重的事。需用重典,震懾宵小,杜絕徇私舞弊、私相授受之人,方能固我大景盛世根基。”

    “說得好!”元狩帝面覆寒霜,顯然早有定奪,只等有人提出重典糾察,當即做出決定,指著主考官禮部尚書、同考官禮部侍郎及一干作弊考生:“押入大理寺,等候查證。其他相關之人自今日起不準離開貢院,隨時配合調遣問話。子鵷,擢你為大理寺卿,負責調查科舉漏題一案,三司任你調遣,兩府主動配合,不得干預!”

    “臣領命。”

    被點名的考生、考官聞言癱倒於地,此時中舉考生中有一人驀地抬頭,滿目惶恐擔憂地看向他的父親,即牽扯其中的同考官禮部侍郎。

    如趙白魚在場,必能認出他就是師兄陳芳戎。

    百官出垂拱殿,三兩成群,商談科舉漏題一案,唯霍驚堂一人當先,目不斜視,很快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眼見小郡王的身影走出視線之內,太子左右官員說道:“恃才傲物,桀驁不馴,一心媚上,竟還能博得直臣的好名聲。”

    “噤聲!”太子呵斥,卻無下言。

    旁餘人見狀,心知太子不喜臨安郡王,因那人就如茅坑裡的臭石頭,無論如何示好拉攏也不回應,偏聖上極信任、偏疼他,導致一眾皇子們都不喜臨安郡王。

    趙伯雍此時經過,淡聲提醒:“小心口舌忌諱。是聖上親口誇郡王堪為直臣。”

    剛才罵人的官員唰一下慘白臉色,向著延福殿的方向不停拱手。

    太子追上趙伯雍問:“宰執,不知五郎近來可好?”

    趙伯雍:“太子問的是我兒鈺錚?”

    太子:“自然。”

    趙伯雍:“鈺錚是四郎。”

    “啊對!”太子失笑:“險些忘了鈺錚如今是四郎——過幾天有場擊鞠,賽後彩頭是匹塞外駿馬。我記得四郎擊鞠技術全京都最佳,也最愛駿馬,而且他個把月前在霍驚堂那裡受氣,正好用這彩頭為四郎去去黴氣。”

    此時三郎趙鈺卿和秦王從後頭走來,秦王主動攀談:“霍驚堂為人古怪,脾氣暴戾,四郎定是受驚不少,我再添一柄玉如意、一株珊瑚做彩頭,讓四郎開心些。”

    趙鈺卿:“爹,這是好事!四郎悶府裡也有一個多月,不如出去玩玩,免得心情鬱結悶出病來。”

    提及小兒子,趙伯雍便神色緩和:“四郎同意便是。”

    太子和秦王同時說:“四郎肯定高興壞了!”

    言罷,互相對視,都有互別敵意的苗頭。

    ***

    命案發生後,花樓門可羅雀。經仵作驗屍後,確認死者死因是吸食過量金石散,還服用民間某些助興藥,興奮過度導致猝死,雖然不追究全責但花樓私下販賣過量金石散理應問罪。

    按理問罪花樓老鴇,但老鴇可上繳千兩白銀銷罪,名為贖鍰。

    繳了千兩紋銀等於賠光棺材本,老鴇遭不住,便對外放出發賣樓裡歌女的消息,還特地差人告知老主顧,不到一天就在京都府一眾風流文人、紈絝子弟間傳遍,裝潢華麗的馬車一輛接一輛停在店外,還未入夜便已門庭若市。

    因花樓的姑娘質量最上乘,還有京都名妓李意如也被拉出來“贖身”,自是吸引無數自詡惜花客的男人。

    樓下高聲喧譁,樓上仗馬寒蟬。

    若走到臺階上仔細聽,就能聽到女子們細細的哭聲,悽愴悲切,不絕如縷。

    老鴇猛錘木門叫罵道:“小賤蹄子哭哭啼啼做什麼?來的都是有錢有權的大爺,帶你們享福去的!別當妓子立牌坊,給臉不要臉!”

    房間裡頓時安靜,老鴇滿意離開,半晌後又傳出窸窣的聲音,一個俏麗的小丫鬟躡手躡腳進來,望著屋裡神色哀慼的姐姐們,徑直入內室對臥榻上看書的曼妙女子說道:“李姐姐,我瞧見東城鄭員外家的人抬了兩大箱金子,怕是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