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書書 作品

第47章 第047章

    阮溪跑上山坡的時候, 阮長富和馮秀英就在前面停下來了。

    阮長富放下阮紅兵站著休息會,眯著眼往山坡上的凌爻看過去,隨口問了句:“那是誰呀?”

    馮秀英哪知道啊, 接話道:“交的好朋友吧。”

    阮長富站著等了一會, 又說:“放在鄉下時間太久了,和我們之間是半點感情也沒有了, 對我們還不如個村裡的男娃子,你看這難捨難分的。”

    馮秀英道:“都這麼大了, 只怕也親不起來了。”

    阮長富吸口氣:“也不指望她還能跟我們親,能不怨我們就不錯了。從回來見面到現在,她連半句話都不肯跟我們多說, 爸爸媽媽也不叫。”

    馮秀英:“算了吧,只要不鬧就很好了。”

    ***

    隔了一段距離, 阮潔也站在山道上等著阮溪。

    看阮溪跑到面前, 她又看一眼凌爻, 低著聲音說:“他應該很難過吧?”

    他和父母來到鳳眼村這麼多年, 就交了阮溪這麼一個朋友。他面對其他所有人話都很少,幾乎是不說話, 更是不愛笑,只有面對阮溪的時候會放鬆快樂得像個小孩子。

    現在阮溪走了, 他又是一個人了。

    每天一個人去山上放豬放羊, 日落再一個人趕豬回家。

    稍微想一想, 就已經感覺很難過了。

    阮溪接下她手裡的行李包,沒接這話,免得情緒沸起收不了場。

    這年代交通和通信實在不發達, 車馬慢, 因為管控嚴人口流動也難, 有很多人一輩子只陪伴一個人,也有很多人,轉了身就是一輩子。

    離別難忍,可也只能忍著罷了。

    阮溪吸吸鼻子,叫阮潔,“走吧。”

    她和阮潔沿著山道繼續往前走,這一回凌爻沒有再跟上來。他就站在山坡上,看著阮溪在山道上越走越遠,身影一點點變小,在視線裡消失不見。

    同時在他的生活裡,消失不見。

    山間所有的風景,也全部失去了色彩。

    ***

    阮溪和阮潔跟著阮長富走了兩天山路,到鎮上以後在招待所住了一晚。因為很困很累,阮溪和阮潔進屋洗漱一把便睡下了,連話都沒說幾句。

    次日起來去國營食堂吃個早飯,縣裡有車來接,再坐車去縣裡。

    車是這個部隊裡常見的綠皮吉普車,阮長富坐在前面副駕,阮溪阮潔跟著馮秀英擠在後面。阮紅兵人小,直接坐在馮秀英的腿上。

    坐車便拉不開距離了,但阮溪也不主動和馮秀英說話。阮長富在副駕和駕駛員聊天,說的都是部隊裡的人和事情,什麼縣裡武裝部的誰誰誰。

    阮潔坐在阮溪旁邊,一直緊緊抱著阮溪的胳膊。

    她長這麼大鎮上也就去過兩次,更別提縣裡甚至更遠的地方。汽車更是看都沒看見過,就別談坐了。所以她很緊張,心臟一直跳得很快,呼吸也不順暢。

    但好在阮溪比她淡定,她抱著阮溪便能稍微踏實一些。

    也就在這種時候,她忍不住在心裡狠狠佩服阮溪。明明阮溪也和她一樣全都沒出過遠門,從小到大都在山裡長大,但阮溪卻很從容,一點也不慌張慌亂。

    她知道自己這樣顯得很鄉巴佬很小家子氣,她也想放輕鬆,從容淡定地看看車窗外的風景,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緊張得都快喘不上氣了。

    偏這時候阮長富忽回過頭跟她說話,問她:“小潔,第一次坐汽車吧?”

    阮潔連忙笑一下,看向阮長富說:“是……是的。”

    阮長富笑著,“不用緊張,坐兩次就習慣了。”

    阮潔點頭,“哦。”

    阮長貴和阮潔說完話再看向阮溪,只見她坐在阮潔和馮秀英的中間,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睡覺還是假的再睡覺。

    他當然沒叫醒她,轉回頭又和駕駛員聊天去了。

    馮秀英則坐在旁邊抱著阮紅兵說話,這娃娃正是六七歲話最多的時候,要不不開口,一開口就停不住。一路上看到什麼說什麼,嘰嘰呱呱的嘴巴就沒停下來過。

    和馮秀英說話還嫌不盡興,又看著阮溪問:“二姐,你是在睡覺嗎?”

    阮溪睜開眼睛瞥他一眼,片刻道:“我是大姐。”

    阮紅兵看著她,“可媽媽說你是二姐,大姐在家裡呢。”

    阮溪又瞥一眼馮秀英,閉上眼睛沒說話了。

    這時阮長富回頭說:“小溪,秋雯比你大幾個月,她是大姐,你是二姐。”

    聽到葉秋雯的名字,阮溪心裡下意識排斥。她也知道自己還沒見到這個女主,不該對她抱有偏見和排斥,但是沒有辦法,有些東西是從她心底生長出來的。

    她擁有原主的記憶和感情,而這些記憶和感情對她不是完全沒有影響的。原主對身邊所有人的情感都留給了她,所以她穿過來後自動拿阮志高劉杏花當親人。

    那都不是她偽裝出來的,是原主留給她的。

    她和原主更多的像是融合,所以她沒辦法做到完全撇開原主,對阮長富葉秋雯這些人不抱有成見,用自己穿越者的立場和身份與他們相處,她沒辦法。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阮溪,她確實和阮長富葉秋雯他們無冤無仇無感情,也可以說是完全的陌生人,他們也確實不欠她什麼,但是對於原主來說不是。

    作為七十年代的阮溪,她沒有辦法站在上帝視角或者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不帶任何個人情緒地看待這些事,看待這些人。

    甚至因為她知道原小說的大劇情,知道原主和葉秋雯是女配和女主這種天然敵對的關係,她心底裡對葉秋雯這個女主更是有天然的敵對感。

    當然她不會因為這種敵對感沒事找事去坑害葉秋雯,把時間和心思花在對付葉秋雯上,那她怕不是要被原文設定和劇情鎖死,甚至走上和原主一樣的結局。

    她去城裡的目的很明確——帶阮潔好好讀書,考上大學改變命運。

    阮溪沒睜開眼睛,應了阮長富一句:“哦。”

    阮長富被噎到,和馮秀英對視一眼吸口氣,又轉回頭去了。

    ***

    吉普車開了一個小時到縣裡火車站,駕駛員一起下車幫忙買車票。

    到了縣城阮潔更緊張,拽著阮溪的胳膊一刻不松,生怕自己手一鬆就丟了。

    阮溪為了讓她安心,便直接把她的手握在手裡,走哪牽哪。

    終於上了火車在座位上坐下來,還好不是面對面的四個座位,而是背對背的四個座位。

    阮溪拉著阮潔坐下後長長鬆口氣,放鬆了表情,衝阮潔笑一笑。

    阮潔用手捂著胸口,不在阮長富和馮秀英的視線下稍微自在一些,便靠在阮溪旁邊用小小的聲音說:“姐,我都快緊張死了,暈頭轉向的,你怎麼這麼不慌不忙啊?”

    阮溪笑笑,“我是你姐,我當然不能慌,我要是慌了,你不是更慌?”

    阮潔領會了她的意思,“所以你一直都是在裝啊?那你裝得可真好呀,我真的握著你的手,呆在你旁邊,我心裡就踏實了很多。”

    這是有人護著有人領著的感覺。

    阮溪說:“爺爺奶奶都不在,沒有人能護著我們了,尤其是到了城裡,人生地不熟,我們誰也指望不上,我要是不支稜起來,我們怎麼辦啊?”

    阮潔想想,“大伯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