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有這麼一位將軍,戰場上能多活下來許多人,兵卒們可能是戰死的,也可能是重傷不治身亡的,但絕不是被扔在戰鬥上不管不顧,白白送了性命。

    沐瑾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餓醒的。

    他起來後,煮馬肉加了兩大碗米飯下腹,肚子吃飽的,覺也睡足了,才感覺到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縫針的傷口隱隱作疼,還有點癢,但紗布裹著,抓不著。

    輜重物品、傢什都在撂在半路,他連換洗衣服都沒有,好在沐耀又送了身乾淨的過來,還借了他一身嶄新的外袍,這才收拾整齊。

    帳篷處,兩個侍衛也洗去了身上的血汙,收拾乾淨了,兢兢業業地在門口站崗。

    他倆是沐瑾剛打下淮郡,老賈從孤兒中挑出來的,都是苦出身,祖祖輩輩都是莊奴,連個姓都沒有,一個叫狗子,一個叫豆子。豪族盤剝厲害,父母都過世了,成為小莊奴,在莊子裡幹活。

    後來沐瑾鏟了豪族,也把這些失去父母沒有依靠的孤兒做了統計,能由村長安置的,由村長安置了,實在沒法安置的,就跟以前豪族俘虜沒有人贖的小孤兒一樣,送去作坊當童工。

    小童工在作坊幹些輕鬆活計,掙個自己的口糧,能學點手藝技術學幾個字,將來做個平頭百姓也活得下去。老賈挑侍衛,就是從這些孤兒中挑窮苦出身適合練武性子穩重吃得了苦的。

    老賈嫌他們的名字難聽,給狗子改名叫賴泉,豆子的名字改為賴松。他倆訓練了三年,年初才調到沐瑾身邊,都才十八歲,只比沐瑾大幾個月。

    沐瑾看著他倆,想著賴福、賴喜他們的屍體還在隔壁帳篷沒來得及埋,心情極不好受。

    可戰爭就是這樣子。對方十五萬大軍,除了留在船上的開船的,幾乎全軍覆沒,自己這邊,傷亡至少都是四五萬。這片戰場,現在有二十萬人的屍體沒埋,要傷心,沐瑾覺得人都得崩潰。

    該鐵石心腸點,就硬起心腸吧。

    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燒屍味道。

    沐瑾出了帳篷,就看到許多人正拿著運輜重的車子,把屍體一車車地往外拉。這些屍體都是扒了甲衣的,都脫得只剩下裡面最的粗布麻衣,看那料子和做工就是對面的兵。

    十幾萬敵軍的甲衣武器繳獲,也算是不小的戰獲了。

    哪怕甲衣都砍破、捅爛了,拿回去裁剪加工,又能做成翻新甲衣。武器自不用說,現成的鐵器,哪怕是回爐重鑄,也比開採鐵礦石鑄武器的成本低,這些東西收集起來,他打造十萬大軍武器裝備的原材料都有了。

    沐瑾只能通過這點點戰獲,還給自己找點安慰了。

    他跟著運屍體的隊伍去到大營外,便見到江岸邊焚燒屍體的火堆一眼看不到頭,而在昨天的戰場上,還有很多整齊擺放的屍體,軍功曹正帶著人,拿著本子挨個屍體翻查。

    這些都是他的兵將,每個人身上都有身份牌,戰後得詳細核實每一具屍體的身份,做好記錄,包括之後埋到哪裡都得記清楚,等發戰功、撫卹的時候,要把身份牌、隨身攜帶的遺物以及記載其功勳、戰績、戰亡地點和安葬地點的烈士簿交到戰亡將士指定的接收人手裡。

    沐耀來到沐瑾的身邊,喚道:“將軍。”他的臉色憔悴,眼裡滿是血絲,哪怕已經換上乾淨的甲衣,臉也洗得乾乾淨淨的,整個人仍舊散發出慘烈的氣息,身上甚至還瀰漫著血腥味。

    這些味道既是在戰場上沾染的,也是身上的傷口散發出來的。

    沐瑾看到沐耀這模樣,連句安慰的話都講不出來。這時候,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空洞沒意義。他問道:“傷亡如何?”

    沐耀道:“還在清點,能夠有戰鬥力的,不足一千,我去軍醫營看過,有一些傷好後還能再戰,大概剩下一千五,其餘的……”他指起手,想指向面前的戰場,又放下了,聲音有點哽咽:“大部分都在這了。”

    五萬大軍,打到現在,只剩下一點零頭。

    全殲對方十五萬大軍,而且是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這傷亡可以了,相當厲害,但……全都是他的兵。

    沐瑾的心裡也極不好受,但後面還有一堆事情等著,容不得他在這裡傷感。他說道:“讓兵部招新兵,把五萬人數補齊。招十五歲的,練水軍,把河邊的沉艘拉上來,想辦法修好,留幾艘做樣板,我們照著造一批船出來。”

    沐耀道:“論水戰,得是南邊諸郡的人才懂,我們連下了水有哪些打法都不知道。即便想要招攬懂水戰之人,怕是……極難,且風險極大。”精通水戰能練兵的,必然是大郡將門出身,雙方勢同水火,怎麼可能招得過來。

    沐瑾說:“我懂。”

    沐耀愣了下,詫異地看著沐瑾,不確定地問:“將軍是說,你懂水戰?”

    沐瑾道:“懂一些。水戰的打法,跟陸地作戰不一樣,但本質上是一樣的,就是拼誰的船更好,誰船上的裝備更好。陸地作戰,擺軍陣,同樣,水戰也有軍陣,區別只在於,陸地戰的軍陣是靠兵組成的,而水戰的軍陣是靠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