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 170 章

    兩軍作戰, 最常見的打法是陣地戰、守城戰。

    陣地戰就是兩軍對沖,雙方的軍隊都兇猛往前,前排的兵卒們倒下,後排源源不斷地填補上, 最後就看誰剩下的人多, 誰的傷亡大,以論勝負。昨天的那場仗就是典型的陣地戰。守城戰則是一個在城牆上, 一方攻城, 城門、城牆告破, 則意味著戰爭決出勝負。

    巷戰,卻是人們所不熟悉的。

    大盛朝的城池小, 就算是郡城, 主幹道只有那麼幾條,其餘的都是小巷, 家家戶戶有門有牆, 遇到戰事, 百姓們關門閉戶,兵卒子們街道上亂躥, 只要重兵封住街道口, 就是甕中捉鱉, 所以,通常來講,巷戰則意味著最後的垂死掙扎,進攻方那叫勝券在握。

    橫斷江防線大營跟打巷戰相似,卻又不同。首先, 它的營帳多, 各千總營四道門都是敞開的, 相當於清空了一座城的老百姓,家家戶戶前後門大開,大街小巷四通八達,適合迂迴作戰。

    敵人在往前攻,橫斷江防線大營裡的人可以繞到側面攻擊它,也可以繞到後方攻擊它,因為有帳篷、柵欄阻隔,還不用擔心繞後被包圍,一擊就走。即使被包圍了,那麼多巷道出口,隨便找個兵力薄弱處,仗著盾兵、騎兵衝陣、壓陣,殺出幾十米,就能到千總營的大門口或路口處。進入千總營有四個出口,哪個出口的敵軍最少,就從哪個出口突圍,一路打殺過去。

    雙方在大營裡打得跟捉迷藏似的,稍不注意,就會面臨被夾擊,但因為雙方的兵都化整為零了,打的是機動戰,人多的優勢被大大削減,更看重的是奔襲、靈活繞道以及各什間的配合作戰能力。

    對方是長矛兵為主。他們擅打水戰,在船上交戰,在登上對方的船之前,得隔著船相互比劃,弓箭手、長矛兵比較多。

    可一旦近身相搏,長矛兵對著左手拿盾右手長刀的步兵並不佔任何優勢。

    至於弓箭手,則根本沒有派來。沐瑾的盾兵多、騎兵多,正好克弓箭手。兩層厚的牛皮甲衣穿在身上,也能很大程度地抵禦弓箭傷害。最重要的是,弓箭的有效射程是一百米左右,騎兵一個衝刺就到了,盾兵扛著盾能也衝到近前,一旦近身搏鬥,拿弓箭的遇到騎兵和步兵,只有待宰的份。

    再就是混戰中,投射出去的遠程武器是不長眼睛的,極可能誤傷自己人。昨天,對方用重弩追著沐瑾射,他直接跑到對方的大軍中,床弩給對方的軍隊造成的傷亡,比他的要大得多。

    混戰中,使用近戰武器,能最大程度降低誤傷自己人的概率。

    這種情況下,雙方只能在大營中展開近身搏鬥,一眼看過去,只要不是自己人,直接就往上撲,要麼你用矛扎死我,要麼我用刀子砍死你,就看誰能打得過誰活下來。

    沐瑾的人少,不敢戀戰,不然容易被四面包圍堵死在裡面。

    他採取的提迂迴遊擊策略,打一波就跑,反正岔道多,好跑,而且大清早的時候,還把大營裡的一些路口進行過偽裝調整。

    例如,通往都尉大帳、軍醫大營的路口,全部用沙袋封死,再在旁邊開一個口子,跑到這裡的人,見到高牆擋路,自然就從旁邊的口子跑開了。一些撤離路口,用的是兩道沙袋牆,中間有條縫,前面那堵牆左邊留個口子,後面那堵牆右邊留條口子,沙袋顏色又是一樣的,遠遠看去就像只有一堵把盡頭堵得嚴嚴實實的牆。

    地勢凹凸不平,有坡有坎的,這裡又設有陷阱或逃生通道。

    沐瑾現在跟對方硬拼不起,只能打游擊戰拖延時間,等援軍到,順便利用地形給對方增加傷害。

    大營裡打得如火如荼,分外極烈,大營外面相隔幾百米遠的地方,軍工部的一個千總營的人到了。

    軍工部的人是從中軍大營出來的,且都是經歷過戰場老兵,戰鬥力沒得說,但他們是出來修路架橋的,穿的是布衣服,拿的是工兵鏟、鐵撬,人數只有一千。

    前方的大營外,整齊排列著十個千總營方陣,嚴陣以待。無論他們從哪個方向去抄對方的後路,那一萬人都隨時可以趕過去把他們給抄了。

    他們在來的路上,遇到調頭回去的賴榮。

    賴榮給他們下達的命令是,“不要輕舉妄動,想辦法燒對方的船,不要燒太早,等到中午的時候再燒。對方的船隻過來一半,要是燒太早了,他們還可以派船來接應。”

    工兵營的分兵兩路,分別去往上下游,準備先摸船。

    船上留有開船的防守的人,每艘船上一個什的人,拿著長矛、弓箭在來回巡邏,後方還有三十丈、五十丈的大船。五十丈大船上防守的人更多,僅能看到的就有一個佰的人。

    他們的水性都不太好,頂多就是小河溝、水塘裡撲騰幾下,遇到這種水流湍急還有礁石暗湧的大河,根本不敢下去。如果從跳板上過去,一眼就被看見了,他們這點人,拿不下這麼多船。

    他們聞到空氣中飄來的燒屍體的味道,再瞥見旁邊不遠處就是戰場,決定先溜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武器甲衣。身處戰場,只有工兵鏟之類的,心頭慌。

    戰場的景象極為慘烈,遍地沒有來得及清理的屍體,對方的,自己人的都有。

    焚燒屍體的火焰已經熄滅,但仍舊冒著濃煙,非常嗆人。他們站在戰場上,只看到有十幾艘沉船停泊在江邊淺水處,淹得只露出甲板以上的部分,通過破損的船艙,一眼就能認出那是讓投石機投過去的石頭給砸毀的。

    江面上看不到船隻,戰船都停靠在好幾裡外的上游和下游處。

    焚燒屍體的可怖景象,以及空氣中瀰漫的難聞味道,使得這片區域連探子都沒來,這片戰場,除了屍體,只有他們這群活人。

    他們原本想要穿著敵軍的甲衣混上去偷襲,但一想,對方見到他們這些陌生面孔過去,絕對會盤查的,口音不一樣,說話就露餡。這一套行不通。

    工程兵換上黑色的甲戰,拿起熟悉的長刀、單手盾牌,熟悉的觸感席捲全身,體內的血液似乎都變得滾燙。在此刻,他們在發現,自己竟然是那麼的渴望這身甲衣,渴望握緊手裡的長刀。當工程兵安穩,沒有什麼危險,但他們更想拿起武器跟著將軍殺敵,去建功立業,去建立大將軍所說的盛世,哪怕戰死沙場,也甘之如飴。

    他們穿上甲衣後,並沒有輕舉妄動,悄悄撤回到暗處等著援軍到來,順便還把對方散在外圍探子給清剿了。

    他們是工程兵,但他們在成為工程兵之前,是中軍大營的精銳,打過淮郡、魏郡征戰過草原!

    到上午的時候,陸續有好幾支工程兵趕到,都是附近各縣修官道的隊伍中趕來的,漸漸地聚集起三四千人。他們撿好裝備,已經是將近正午時分,加緊時間做燒船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