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公子回京,景禎駕崩

    暗自唏噓不已,江湖上是生是死痛快無比,一劍削過去人頭滾落,總比朝堂殺人從來用鈍刀來得慷慨,也許捱過這一夜去,再等個十年八年,雲州還能有他姓衛的一處容身之地,說什麼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京師花,中州偏北,開出來的花能有天南雲州嬌豔?

    古往今來,帝王最會的無非就是牛不喝水強按頭。

    有孟老尚書碰了個釘子在前,一路上誰也沒有再去觸楊之清的黴頭,走到養心殿前,連內廷首領太監都得亮出一面純金令牌,才能帶著十餘位朝堂穿紫的大員經過冷著臉的侍衛把守,幾乎是每隔十步就有一道人牆,數千親軍將偌大一座養心殿團團護在中央。

    儘管摘去腰間雙刀,沒有“如朕親臨”令牌的二皇子殿下,仍被拒之門外。

    面色陰沉站在離著外圍親軍侍衛四五丈遠的地方,眼睜睜看著平公公將楊之清等人引入養心殿,李敬威此時有些後悔,後悔不該把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騎兵留在涼州,進京時該奏明父皇帶兵進京,那就不會有現在孤掌難鳴的境遇。

    可惜現在,他想出京也出不去。

    四境修士的靈識很敏銳,最近幾天,明顯察覺到他暫居的昆瓏宮外多了數道陌生修士氣息,昆瓏昆瓏,時至今日才意識到,自己那位德才皆不算上等的太子皇兄,是要把他李敬威這條原本可以一飛沖天的真龍,困在宮城之內。

    往日恭謹伺候著帝王起居的妙齡宮女都不見了蹤影,燃著炭爐的養心殿裡僅有兩個年輕宦官守在一左一右守在外堂,照得滿室亮如白晝的燈火中,熠熠生輝琳琅滿目的瓷器、玉器,儘管哪一件拿出宮都價值連城,卻讓人絲毫感覺不到半分天家雍容貴氣。

    有的只是寒徹骨髓的陰冷森然,和死寂沉沉。

    殿外還是夏末晚風,殿內倒滿是蕭索之秋意。

    身披輕裘的楊之清不禁掩了掩懷,看向身側文華閣大學士蔣之衝的側臉,他記得這位出身蘇州官宦世家的讀書人,當年高中榜眼得意入仕時,先帝曾贊他策論用詞劍走偏鋒,盡洗士林只會稱德頌聖的輕浮之風氣,錦繡文章可垂百年,因此特意壓著他的官銜多加磨礪,留給景禎皇帝重用施恩。

    改元景禎之後,匯聚天下英才的朝堂都在等著看蔣之衝要怎麼施展胸中抱負,他在工部尚書任上時確實多有為人稱道之舉,致力於完善大周王朝驛路、水利,親自以正二品之尊前往青州、蘇州興修運河,如今陛下的密探能及時將各地消息傳回宮城,還要得益於他在《大周皇輿圖》上增設的一百三十一條驛道。

    不料在得了文華閣大學士的殊榮之後,蔣之衝突然在年富力強時急流勇退,多年以來在朝會上不獻一策、不建一言,從今年正月到現在,楊之清記得這位形同泥胎木塑的同僚只上過一封摺子,勸景禎皇帝珍重龍體,不可過於操勞。

    平公公示意眾人等在門外,不多時,卻是面色沉凝的太醫令走出來。

    楊之清皺眉仔細端詳楚鶴卿的神色,輕聲喚道:“鶴卿?”

    這位極少在江湖上走動的十一品劍修點點頭,伸手示意首輔楊公借一步說話,往燈火稍暗的角落走了幾步,回頭看見眾人都跟了上來,無奈苦笑道:“諸位大人,請恕鶴卿無能。”

    短短一句話,石破天驚。

    不等楊之清開口發問,楚鶴卿伸手抹了把臉,可惜抹不去疲憊之色,“前日,平公公就派人去鹿山傳旨請空相神僧進宮,可整座白馬禪寺門戶森嚴,派去的兩位四境侍衛躊躇一天,竟然連山門都進不去,說實話,陛下龍體已然···油盡燈枯,若是空相神僧肯來,跟下官還能還能有個集思廣益的商量,只憑下官一人,實在是···無力迴天。”

    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頓時不絕於耳。

    楚鶴卿搖頭嘆息道:“醫者能治病,卻委實改不了命。任平生進宮斬去陛下壽數的那一劍,致使陛下體內經脈日漸枯萎乾涸,前幾日在朝天殿議事時,下官就覺察到陛下有迴光返照之兆,平公公與我渡入陛下體內的真氣有如泥牛入海,用盡渾身解數,也不過能勉強為陛下留住一口氣機不使斷絕。今日酉時,陛下醒轉過來,自知大限將盡,故而請諸位大人來···來聽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