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二七零章 罵人與被罵

    老和尚嘆息著點頭稱

    是,語氣和眼神都有些歉意,拿起那軸畫卷道:“這幅畫,就是施主在越秀劍閣曾經見過一次的江山社稷圖,白馬禪寺出手的契機就與此物有關,說是為了天下也對,說是為了施主也對,終究要做的事情都一樣。”

    陳無雙低下頭,沒有去接那幅畫,默然良久才低聲道:“老和尚,我想找空相神僧不是為了問這些有的別的,而是心裡有困惑,都說佛法最能渡人出苦海,想著請他指點幾句。”

    空法心裡重重一嘆,放下畫軸雙手合十低宣了一聲佛號,白馬禪寺香火鼎盛,不遠千里萬里來這裡上香的人中有貴不可言的皇家貴胄,也有衣不蔽體的流浪乞丐,大雄寶殿終年不閉殿門就是有彰顯佛前眾生平等的意思,但是看似虔誠來進香參拜的信眾都是心有所求,求出身、求功名、求子孫滿堂、求家財萬貫,這些人並不是對佛祖心誠,而是對自己心裡的慾望心誠。

    佛法是能渡人出苦海不假,可惜晨鐘暮鼓叫不醒裝睡的人。

    少年喃喃道:“既然空相神僧不願見我,就請老和尚你教我,我該姓花,還是該姓陳。”他是花家血脈不容置疑,花扶疏見他第一面就心有所感,所以才把只做家傳的天香劍訣傾囊相授,而且陳仲平信上說得明白,就是從被大火燒成廢墟的百花山莊地窖裡找到的他,花紅晚至死都把他牢牢護在懷裡。

    但他之前所有的記憶都好像被那一場大火燒的乾乾淨淨,能記得的都是自己自幼心性跳脫舉止頑劣,仗著司天監和鎮國公那身蟒袍,十年來不知在京都裡做過多少荒唐事,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能活到這麼大全憑陳家悉心呵護,在流香江上受了委屈,都有十一品境界的陳仲平提著劍去替他出氣,所以陳無雙才一直不想去查自己的身世,甚至在有所猜測之後避而不談,怕的就是一旦得知了這些塵封十年之久的真相,心裡想要報答陳家恩情的決定就會動搖。

    一邊是仇深似海,一邊是沉重如山,不恨此身非我有,只恨生逢亂世難以抉擇,司天監的嫡傳弟子只有一個,花家這一代的血脈只有一個,陳無雙也只有一個,去找黑鐵山崖報仇就顧不上接任觀星樓主;穿上那身陳伯庸留下的蟒袍,就得為司天監盡心竭力。

    世上的事太難了。

    少年總算體會到,沈辭雲在得知綵衣出身黑鐵山崖時的那種矛盾感,拔劍四顧心茫然,不知何處是前路。可是沈辭雲畢竟有疼他愛他的師孃能支持他的選擇,而陳仲平看似渾不在意的說陳家上下沒有人會怨他怪他,卻讓陳無雙心裡更加沉重,一種頹然無力的失落感揮之不去。

    老和尚唸了一輩子佛經,從一境唸到五境十品修為,此時想要借經文裡的典故開導他並不難,卻沒有故作高深地引經據典循循善誘,而是感同身受地悲切道:“無雙,佛經是死的,載不動世人之苦,要出苦海唯有自渡。你是劍修,仲平施主說得沒錯,要學便學崑崙蘇慕仙,心之所向便是劍之所往,只要所行之事無愧於心,就無所謂是非對錯。姓花姓陳,你不都還是你?”

    陳無雙渾身一震,喃喃重複道:“姓花姓陳,的確我都是我。”

    老和尚緩緩舉杯喝了口茶,“有白馬禪寺在,鹿山是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