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七十四章 書生肝膽、可照崑崙

    跟其他十六七歲年紀的少女不同,穀雨從來對讀書人無病呻吟的傷春悲秋嗤之以鼻,認為詩詞之類淨是些毫無用處的廢話,偏偏正在跟常半仙就著月光喝酒的張正言,動不動張嘴就是什麼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聽著讓人心裡好生煩躁。

    興許是邋遢老頭給陳無雙包紮傷口換衣服的時候動作太大,受了傷的少年終於醒轉過來,甚至有力氣討了口燒刀子喝。一口烈酒下肚,右肩處的疼痛隨之就減弱了些許,從侍女口中得知眼下是在河陽城之後,才問道:“辭雲他們怎麼樣?”

    盤腿坐在躺椅上的常半仙道:“那妖婦追的是咱,辭雲跟墨姑娘想必已經安然無恙了,等養好了傷自然能在劍山見到。”陳無雙輕輕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那許佑乾肯定也逃出去了,“劉鐵頭···死了?”

    邋遢老頭神情一黯,良久才出聲道:“老夫已經替你答應下來,日後要去雍州跟安北侯爺說一聲,老卒劉鐵頭死戰不退,沒丟撥雲營的臉面。”白衣少年強撐著要坐起來,穀雨忙上前扶了一把,皺眉道:“公子身上有傷,不要劇烈活動才好。”

    陳無雙摸索著拿起被侍女放在床頭的驚鴻劍,長長嘆了口氣,“可惜了···”年輕書生看了他片刻,道:“瓦罐不離井上破,死得其所就不算可惜。”

    少年默然不語,從出京以來,身上已經背上了兩樁債,一是要去雲州百花山莊遺址,給逢春公重修一座劍仙廟;二是要去雍州北境,把劉鐵頭死戰不退的消息告訴安北侯。這兩筆債看似償還起來都很容易,可欠下的人情卻實在是太重,讓他心裡彷彿壓著一塊巨石。

    “張兄是讀書人?”陳無雙沉默了很久才問道,他的靈識已經恢復了不少,察覺到了屋裡的環境和佈置,也知道那個比自己大了一兩歲的張正言不是修士。常半仙搶著笑道:“不,他是個生意人。”

    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陳無雙半信半疑,“生意人?”

    年輕書生施施然站起身來,月白色的書生袍上一點褶皺都沒有,個頭雖然不算高,但身上卻有一種不好形容的氣質,模樣生得也周正,笑道:“在下確實是個讀書人,可想著跟兄臺談樁生意,老先生說的也沒錯。”

    陳無雙趿拉著鞋子起身走了幾步,儘管傷口處上了金瘡藥,疼痛卻止不住,至於毒性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只是覺得右肩很沉,整條胳膊都使不上力氣。跟邋遢老頭要來酒葫蘆對著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水順著咽喉一路燒到胸腹之中,反問道:“張兄知道我是誰?”

    年輕書生面不改色,臉上仍然掛著淺淺笑意,道:“世上修士會使青冥劍氣的有多少?而且,洞庭湖上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的事情,楚州可是無人不曉了。”言下之意,早就從穀雨身上猜到了少年就是司天監的嫡傳弟子。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猜測,“我談過不少生意,可跟讀書人還是頭一回。張兄說說看是什麼生意,要是想借司天監的門路求個功名的話可不好辦,鎮國公府裡最大的文官也就是個三品的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