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76章 第 76 章

    一聲驟響嚇了尚柔一跳, 連著次間的安哥兒也被嚇醒了,頓時大哭起來。

    尚柔又氣又恨,捶著床榻道:“你這作孽的賊, 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我是正經門戶的女兒, 嫁到你們家, 受了數不清的委屈,一直忍讓著你。如今你連父子情義都不顧了,明知道則安膽子小,還這樣大夜裡砸東西,要是孩子有個好歹,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和你論出個長短來!”

    說罷下床趿上軟鞋,就要過去查看安哥兒, 卻被陳盎搶先一步拽住了手腕, 大力地搖撼推搡起來, “你說, 舍娘究竟是不是你放走的?自打她進門,你就和她交好, 前陣子還給她放了良, 這回可是讓她假借去幽州拜壽,趁機離開侯府……你好深的心思,一個個算計走了我的人。”

    陳盎人高馬大,尚柔不過是個弱女子, 哪裡經得住他這樣搖晃, 搖得她髮髻散亂, 人像風裡的枯葉一樣。

    邊上的祝媽媽忙上來搶奪,大聲喊起來:“郎主, 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能動手……我們娘子金尊玉貴,不興動粗的……”

    一時間雞飛狗跳,院裡全是張家帶來的人,到這時候便顯出優勢來,眾人一齊上陣,把陳盎和尚柔隔開了。

    陳盎越不過人牆,跳腳大罵:“這是要造反了,我侯府什麼時候成了你們張家的天下!”

    尚柔氣得發抖,手腕被他狠狠掐過之後,很快浮起了青紅的痕跡,到最後怒極反笑,“官人不用作這聲勢,要想添人,你只管去添就是了,誰不知道你侯公子三妻四妾,過得比官家還逍遙。現在院子都空出來了,跑了一個舍娘有什麼了不起,去了披紅的,自有掛綠的,官人還愁沒人伺候嗎。”

    她的這番話,正戳中了他的心事,雖然都是事實,但說出來未免難聽。陳盎這人,辦事可以齷齪,奇怪的是很要面子,所謂打人不打臉,你要是把話扔到他臉上,那麼他惱羞成怒,就有理有據了。

    他借酒壯膽,一蹦三尺高,“哪個高門大戶不是三妻四妾,怎麼到了你這裡就容不得?”

    一旁的葉嬤嬤聽不下去了,蹙眉道:“郎主,說句公道話,盼兒死後只剩念兒一個,是咱們大娘子怕您沒人服侍,才連著給您添了四五個。後來這些人犯錯被攆,我們大娘子的錢全打了水漂,那可是她從孃家帶來的體己,不曾動用你們侯府一分一毫。眼下人財兩失的是我們大娘子,郎主可要公道些,我們大娘子好歹是張家長房長女,您這樣虧待她,今日又動起了手,消息傳回張家,只怕郎主不好交代。”

    葉嬤嬤畢竟上了點年紀,是張家陪房裡頭資歷最老的,平時專管帶來的女使婆子,不太過問大娘子房裡的事。這回陳盎做得太過分,連她也看不過眼了,幾句話擲地有聲,把陳盎的氣焰打壓了下來。

    陳盎訕訕,心裡憋了好幾日的火,因院裡姓張的人多勢眾,最後只好作罷。但他依舊不平,憤憤指著尚柔道:“你為什麼不得夫主喜歡,好好反省反省吧!沒趣致、沒情調,像個活死人般,見了就晦氣!”

    他說完,腳下拌著蒜出去了,眾人這才鬆了口氣,祝媽媽忙招呼,“好了,都回去歇著吧。”把人全遣散了。

    那廂的安哥兒已經不哭了,想必睡下了,尚柔呆呆坐在燈下喃喃:“我沒趣致,沒情調,我像個活死人似的,不得夫主喜歡……”

    葉嬤嬤道:“大娘子何苦聽他的話,人品自有高低貴賤,若是換個淵博的郎子,大娘子這樣的性情,正是人家眼中賢妻的品格。何故在侯公子眼中不得喜歡?因為他看中的都是浪□□子,滿身狐媚功夫討好男人,大娘子學不來那一套,自然和他志趣不相投。”

    也算一語驚醒夢中人,自己確實和他不合適,他沉溺的東西她厭惡,她喜歡的東西他不屑,向來不是一路人,何必非要捆綁在一起。

    緩緩吁了口氣,尚柔定下心神,轉頭對祝媽媽道:“聽說他這陣子和秦樓的嚴行首走得很近,岱王公子也是那行首的入幕之賓。上回我陪著婆母赴秦王妃的宴,正巧聽見她們說起,說岱王公子和家裡鬧得厲害,要替嚴行首贖身。可惜正室夫人不答應,岱王和王妃也狠罵了他,岱王公子抓心撓肝的,到如今也沒能如願。”

    她話沒說透,祝媽媽便已經豁然開朗了,“坊間傳聞那岱王家公子,也是個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早前為了個官妓,還差點弄出人命官司呢。”說罷笑了笑,“夜深了,大娘子安睡吧,明日派個人出去打探打探,看看那嚴行首如今怎麼樣了。”

    於是得力的小廝第二日便入了秦樓,首先咋咋呼呼大肆詢問了一番,問問眼下嚴行首可有人包了場,家下公子想為行首贖身,不知樓裡要價幾何,有沒有餘地商量。

    秦樓的鴇母很有些納罕,“你是誰家的人?可是岱王府派來的?”

    小廝一晃腦袋,“不是王府,是侯府。我是滎陽侯公子跟前辦事的,我們公子是行首的老熟人,不忍行首飄零在煙花柳巷,欲為行首贖身,還請媽媽行個方便,報上身價,我們好回去籌措。”

    當時在場的人很不少,還有白日狎妓的主顧,大家聽了,頓時交頭接耳議論起來,誰不知道嚴行首和岱王公子的關係,如今來了個滎陽侯公子要為其贖身,這分明是在公然挑釁。陳盎的花名早就傳遍了上京歡場,人人知道他有個大度的夫人,如今看上了嚴行首,願意花錢撬牆角,也不是什麼說不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