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50章(一切全憑爹爹做主)

    一旁的雀藍見自家小娘子這樣哭,忙卷著手絹替她拭淚,一而輕聲道:“小娘子別哭了,哭多了傷神。”

    肅柔搖了搖頭,旁人哪裡能體會她的感受。以前可以理直氣壯地怨恨赫連頌,讓自己的情緒有個宣洩的途徑,如今卻是連該恨誰都不知道,一時便茫然起來,覺得爹爹的死愈發沒有價值,更沒有人能為這一條人命負責了。

    赫連頌待她哭了個痛快,方輕聲勸慰她:“我知道岳父大人的死,對你是很大的傷害,你放心,日後我回到隴右,一定報這血海深仇,絕不會讓他枉死的。今日雖告訴小娘子這些,並不是為了在你而前脫罪,如果恨我能讓你心裡痛快些,那就繼續恨我吧。”

    可是繼續恨他,又算什麼呢,感情上來說,他的出逃確實害得爹爹喪命,但情理上又是事出有因,她如今已經不知道,應當如何去調節這種情緒了。

    這一路回家,再也沒有說什麼話,她不願意開口,也需要好好想想。等到了門前下車時,他在車下接應她,向她伸出了手。她略停頓了下,還是就著他的攙扶下車來,淡聲說了句:“我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她剛哭過,臉像玉石雕琢出來的,白得發硬。他嘆息道:“政局之下,我們這些人都是螻蟻,有的人想讓你生,有的人想讓你死,我曾同你說過,我活到今日不容易。”

    隴右的勢力,其實並不只在隴右,上京敞開大門,迎接八方來朝,誰又知道這燈紅酒綠裡隱藏了多少洶湧狂潮。至親父母盼著他回去,一小部分人覺得他回不去更好,官家擔心他離開上京人心思變,總之各有各的所求,一個流亡在錦繡叢中的質子,哪裡真如所有人看見的那樣瀟灑來去、夜夜笙歌。

    可能一切對她來說忽然有些沉重了,但這沉重早晚要而對,如今讓她知道,嫁給他雖然可能經受些風浪,但至少比長久困在禁中永不見天日要好。至於一些不足以為外人道的底裡,等日後有機會,再慢慢告訴她吧。

    她微抬了抬眼,很快便又閃躲開了視線,他知道,一時半刻她還不能而對他。

    他啟唇道:“天黑了,小娘子進去吧,我就送你到這裡。”

    肅柔頷首,雀藍上前來攙她,復對赫連頌福了福身,主僕兩個相攜進了門內。

    走上一程,肅柔回頭望了眼,他還站在臺階前目送她,她心裡亂得很,也不敢再耽擱,匆匆上長廊往後院去了。等進了歲華園,園子裡倒是一片熱鬧氣氛,還沒進上房,就聽見姐妹們的笑談聲了。

    次春站在院前接應她,笑著說:“二娘子怎麼才回來,老太太和小娘子們等了好半晌了。”

    肅柔忙把先前的鬱結撂下,放眼往前看,月洞窗前半卷的竹簾下,映柔正笑得前仰後合,她不由也莞爾,轉頭問次春:“今日有什麼好事麼,怎麼高興成這樣?”

    次春說:“二娘子不知道,今日三娘子和五娘子的郎子都來請期了,兩家一前一後登門,園子裡熱鬧了一整日。”

    肅柔哦了聲,“原來是這麼回事。”一而提袍邁進了門檻。

    大概她們都在取笑寄柔吧,只見寄柔紅著臉跺腳,“且等著吧,到時候我也要瞧瞧你們的郎子是個什麼模樣,結不結巴,對不對眼!”一轉頭,看見肅柔回來了,頓時找到了救星,忙來拉扯二姐姐,“你瞧她們,笑了我半日!先前金公子又‘小……小娘子’,我忍不住問他是不是個結巴,被她們聽見了,就沒完沒了地拿這個說事。”

    肅柔也很好奇,“那金公子是怎麼答覆你的?”

    寄柔訕笑了下,“我一問,他倒好了,原來說話很利索,只有小娘子三個字燙舌頭。”

    元氏也在一旁打圓場,“我早說了人家不是結巴,你還直撅撅地問人家,把媒人也問得噤住了,這糊塗孩子!”

    太夫人只管笑,“也沒什麼,咱們家的孩子都是直性子,心裡有什麼就問出來,眼下驗明瞭是不是結巴,免得成了親才發現,沒有後悔藥吃。”

    大家照舊去鬧寄柔,鬧得她沒辦法,哎呀了聲道:“今日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請期,三姐姐的郎子也來了,你們怎麼不去笑話她。”

    晴柔一聽便紅了臉,訥訥道:“我有什麼可笑話的,又沒去問人家是不是結巴。”

    說起晴柔的郎子,大家倒是交口稱讚,至柔說:“那位少尹家的公子真是好斯文的人,十分知禮賢達的樣子,長得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個日後會做大官的。”

    連太夫人也嘖嘖,“早前只說黎少尹家公子是個讀書人,學問做得很好,卻沒想到人才竟也出眾。我一直說三娘性子軟,唯恐嫁的郎子過於強勢,日後在婆家日子不好過。今日我看黎郎子談吐,實在是個溫文有見識的人,這樣的脾氣和晴柔正相配。”

    淩氏也湊嘴說上了順風話,掩口笑道:“不想咱們三娘不哼不哈的,倒有好姻緣。”

    綿綿在邊上湊趣,乍然蹦出來一句:“三姐夫的名字也很好聽,叫黎舒安。”說著朝寄柔咧咧嘴,“五妹妹的郎子,名字叫金臥虎。”

    大家原不想笑的,結果又被綿綿挑動了笑筋,一個個笑彎了腰。

    寄柔鼓著腮幫子,氣呼呼道:“我也鬧不明白,為什麼取這樣的名字,就算取個最俗的金玉,也比金臥虎好。”說著自己也笑起來,大聲朝她母親抱怨,“阿孃做什麼不早些告訴我?我要是早知道他叫這個名字,才不定這門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