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37章(王四郎)

    外面運桌椅進來擺放,她們則聚在涼亭裡,等著晴柔泡百合熟水。正熱鬧說笑,忽然聽見雀藍通稟,說:“縣主來了。”

    大家都站起身看過去,見一個穿著丁香色襦裙的秀麗女孩領著兩個同伴從門上進來,人還未到,俏聲先至,輕快地說:“我們來得真巧,這裡好熱鬧。”

    肅柔上前待客,引她們進亭內,素節比了比身旁眉眼工細的女孩子說:“這位是成國公家四娘子,閨名叫從宜。”又比比另一位圓臉的姑娘,“這位是光祿大夫家的七娘,閨名叫穗歲,得知我今日要來瞧阿姐開辦的女學,她們都吵著要來湊趣。”

    肅柔自然是歡迎的,忙又逐一介紹了自家的姐妹,大家客客氣氣見了禮,穗歲說:“我早就聽說縣主請了張娘子做女師,一直不得機會拜會娘子。如今好了,張娘子在這裡辦了學,我們就可過來求教了,跟著一同進益進益。”

    從宜頷首,“早前我們也向宮內出來的嬤嬤學過四雅,嬤嬤們端著架子,我們有哪裡不會的,也不敢開口問。近來常聽素節說張娘子溫厚和善,今日一見果然,往後要請娘子多多指點,我阿孃總說我學不好,我偏要學透了,回去讓她看看。”

    肅柔謙虛道:“咱們都是差不多的年紀,我也有不足之處,往後一起切磋就是了。”邊說邊示意女使,另添幾個茶盞來。

    大家乘著山間香風飲茶,女孩子們在一起說笑,很快便熱絡交際起來,交朋友也不過是兩盞茶的工夫。

    那廂正屋裡都佈置妥當了,婆子請肅柔過去查看,見素節也跟了過來,便笑著問:“怎麼不與她們在一處喝茶?”

    素節左右看了一圈,湊在她耳邊小聲道:“阿姐,昨日那個辦法很有效,再也沒人說閒話了。我們府里長史在縣衙等著大尹裁斷,外頭一樁樁案子彙集起來指向葉逢時,大尹震怒,先賞了他與他嫂子一人二十板子,押入大牢等候發落。他家裡還有個兄長在天武軍任職,我阿孃同嗣王說了,嗣王奪了他通判的職,把人貶到幽州看庫房去了。”

    肅柔聽完,不免有些感慨,人的貪慾真是萬禍之源,若是感情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痛快撒手多好,何必鬧出這種逼婚的橋段來。且又那麼不自量力,雞蛋硬與石頭碰,這下兄弟兩個的功名都沒了,可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再來回頭看這件事,是否悔不當初呢?

    素節是個良善人,蹙眉嘆息:“你說,是不是做得太絕了?”

    肅柔從不優柔寡斷,當即道:“若是做得不絕,現在你的名聲已經盡毀了,公爺在朝中再無臉面,殿下在皇親中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還有你,落得人人背後恥笑,以後不會有體面的人家來向你求親……你是上京一等的貴女啊,只是一時看錯了人,不應該落得這樣下場。”

    對那些潑皮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素節起先隱約覺得有愧,昨晚上一夜沒有睡好,今日再仔細想想,這婦人之仁,分明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心裡的結解開了,素節抿唇笑了笑,“阿姐說得對,我不會再為這件事煩心了。今早鄂王家派長史過府擬訂了納吉的日子,想是聽說了昨日的事吧,反倒愈發加急了。”

    肅柔說這樣很好啊,“人家是為表明誠意,也算患難見真情。”

    正說著,從宜和穗歲站在廊下招呼素節,“今日不早了,先回去吧,等張娘子正式開學了,咱們再來拜師。”

    肅柔笑著說好,和姊妹們一同把她們送出去,見馬車漸漸走遠,大家才返回院子裡。

    綿綿看看天色,“我預先打發人在楊樓定了座,這就過去吧!”

    該佈置的地方都佈置得差不多了,窗前的魚缸養了魚,連銅錢草也種好了,四下看看一應妥帖,便鎖了門,大家往州北瓦子去。

    因為州北瓦子建在艮嶽邊上的緣故,其繁華程度竟然賽過了中瓦子。黃昏時分,夜幕還沒有支起來,滿街早已張燈結綵,香塵鋪路。各酒樓門前,站著十來個錦衣的官妓招攬客人,扛著犀皮動使和磨喝樂1的小販從路中央佯佯走過,在一片鶯聲燕語的吆喝中,留下“呱呱噠——呱呱噠”的一串童趣動靜。

    現今的上京,民風是極開放的,宵禁已經完全取消了,遊客可以徹夜流連鬧市,男女不拘。進酒樓飲上一杯新釀也不是男人的專屬,只要結伴,女客就算喝到雞鳴,也不會有人來驅趕。

    門前招客的下番2見有女客登門,便不再揚袖甩帕,都恭恭敬敬退到一旁。裡面的過賣垂手出來相迎,把人迎進廳房內,先來問:“貴客們是屈尊散座,還是入酒閣子?”

    婆子上前報了訂下的閣號,過賣立刻滿臉堆笑,一迭聲道是,“請貴客們隨小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