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10章 第 10 章

    至柔瞥了她一眼,“不是有鵝梨帳中香嗎,鵝梨要是沒味道,還拿它來裝香料?”

    綿綿沒拿她的話當回事,“就算鵝梨有香味,那甘蔗呢?還有,表姐說話,你們不能總是嗆我,我好歹是你們姑母的獨女,多少得給姑母留些面子。”

    尚柔和肅柔正和了蜂蜜搓丸子,聞言直髮笑。寄柔和至柔發現她這句話還算有理,便沒有繼續挖苦她。

    綿綿呢,家境殷實,很多時候確實不能理解窮人的想法,費勁地琢磨著,“鍋都揭不開了,還制什麼香啊,難道點著香喝粥,味道更好些嗎?”

    底下的妹妹們是不願意再和這市儈說話了,一個個專心於手上的事務,轉身走開了。

    肅柔見尚柔也不出聲,怕綿綿下不來臺,只好應了她兩句,“如今文人墨客都愛焚香,香是君子,是陶冶情操的雅好,杏花疏影,楊柳新晴,燃的是一種心境。平常百姓焚香,香不在貴,只求靈韻,且制香有大學問,就算是山林四合香,君臣佐使也紋絲不能亂。”

    綿綿對這些話其實很不以為然,心說不就是窮講究嗎,沒有富人的命,得了富人的病。這些書香門第的女孩子,一個個彷彿很能體會人間疾苦似的,她也不必刻意和她們爭辯,總是一個注重肚子,一個注重精神,說來說去,雞同鴨講。

    “唉……”她長嘆一聲轉換了話題,摸了摸耳上白玉蝴蝶的墜子說,“今日的冰盆浸果還是各色桃和林檎,不知什麼時候荔枝才入上京。”

    這回沒人應她了,要是和她談論果子,她又能說出一大套來:平林檎不如蜜林檎、“陳紫”才是荔枝中第一等……

    肅柔和尚柔把香丸都搓好,整齊地擺放進松木匣子裡,指派女使搬到背陰通風的地方。香丸是不能見日光的,暴曬過後乾裂,香氣也會損失大半,只能這樣柔風吹拂著,等過上半個月,就可以堆起灰山,隔火焚香了。

    收拾起用具,大家盥了手放下襻膊,挪到鄰水的後廊上去。晴柔坐在桌前準備熟水,面前放一盞小火爐,上置銀碟,把三九窖藏的臘梅取出來,耐心地炙烤。她是白淨瘦弱的長相,穿一襲歐碧的衣裙,有風吹動鬢邊垂落的發,人很有弱柳扶風的韻致。

    等銀碟上熱度漸漸升高,臘梅也水汽氤氳時,牽袖倒扣上一隻雨過天晴的葵口碗。這期間取紫筍茶來,沸水沖泡,半柱香後再取下葵口碗,碗壁上凝結了臘梅蒸出的水霧,注入茶,便碰撞出層次豐富的清香來,和姊妹們分飲,這入夏的時光,別有一種精緻悠閒的情調。

    大家也不鬧了,說說笑笑,暫時相處很融洽。

    閒聊時候又說起三叔張秩房裡的妾室有了身孕,大夫看過脈相,說是個女孩兒,大家便來商議這最小的妹妹該叫什麼名字才好。綿綿衝口而出,“叫善柔”,又善良又溫順,簡直是絕無僅有的好名字。

    善柔,從字面上看來好像沒毛病,映柔撫掌說:“這個名字好聽。”

    綿綿沾沾自喜,結果招來寄柔的恥笑:“表姐,你該多讀點書了。”

    綿綿噎了下,氣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寄柔才不慣著她,把典故直接扔到她臉上,“《御試製科策》上說屏去聲色,放遠善柔,凡此者勤之實也。善柔者,阿諛奉承貌,你取的這個好名字,說出去會招人笑話的。”

    起先鬥雞一樣的綿綿頓時偃旗息鼓了,支吾道:“我就是隨口一說嘛……”到最後賭氣地擺手,“哎呀,我回去讀書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