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舟 作品

第38章 第38章

    江風習習,涼意陣陣。盛夏把他的外套還給他,“我不冷的。”

    張澍沒接,淡淡道:“我也不冷,你披腿上吧。”

    盛夏沒聽他的,要從後邊給他披上。

    她坐在他左側,去夠他右肩的時候身體自然要靠近些,而張澍察覺她的動作,扭頭要拒絕――

    高挺的鼻尖就這麼輕輕擦過嫩滑的臉頰,兩人皆是一頓。

    周遭寂靜一片,時間靜止。

    張澍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細膩臉蛋,白透透的,細密的絨毛在午後的陽光裡跳躍。

    盛夏完全僵住了。

    他的鼻子近得不可思議。挺立如冰山的脊樑。

    他的一切彷彿都格外鮮明,帶著特有的力量感和銳利的攻擊性――鼻樑、喉結、下頜線,以及,眼角的鋒芒。

    她一動不動,眼皮輕輕掀起,與這鋒芒不期而遇。

    她對上了一雙近在咫尺的、玩味的眼睛。

    “乓”的一聲,好似有什麼東西似熱水瓶膽一般,在心底裡炸開。

    外表完好無損,內裡潰不成軍。

    她迅速鬆手,外套鬆鬆垮垮落在他肩上。

    “咳。”張澍暗咳一聲,扭過頭,淡淡開口:“我爸就是死在這的,這片工地。”

    盛夏猛然抬頭看向他。

    他爸爸,不在了嗎?

    張澍似是預判了女孩的反應,“不用這個眼神,那個時候我還沒出生,所以其實沒什麼感覺,說無情一點,我甚至不認識他。”

    盛夏只定定地看著他。

    她曾經還誤以為他被家人溺愛,所以脾氣差。

    “我媽我也沒見過,說是生了我就走了,我姐把我養大的。我姐那時候才多大?”張澍上下打量盛夏,在她頭上比了比,“應該和你現在一樣大。”

    他用他慣常的清閒語氣說著,沒有一點起伏,可盛夏的心就像在過山車上被拋來拋去。

    “說了別這個眼神!”少年一瞥,見女孩眼睛又深又鬱,抬手揉揉她腦袋,頗無奈道,“看來我話題切入得不好,你更不開心了?”

    盛夏沒想到自己情不自禁的反應,被他關注著,緩了緩,開口:“他們雖然不在了,但一定很愛你,所以給你取名叫澍。”

    “我爸媽沒什麼文化,這個名字,應該是我姐取的。”

    “……”

    “那你姐也很愛你,你於她而言,是及時雨,是上天的恩澤。”

    張澍有點驚訝,“你還是我身邊第一個知道這個字的意思的,查過?”話音剛落他又瞭然的樣子,“也是,你這文化人,知道也不奇怪。”

    盛夏:……她應該謝謝他的誇讚?

    張澍並不等她回應什麼,兀自說著:“我姐一直沒嫁人,所以我一直盼著她可以有個好歸宿,這個前提就是我能管好我自己,以後能有自己的路,但我之前,成績並不好,因為不愛學,學習確實很辛苦,後來很想學的時候呢,回頭一看已經落後很多了。所以我剛開始也和你一樣,目的性太強,太遠,那時候反而是停滯不前的,因為腦子太亂了,一團麻。”

    盛夏靜靜聽著,不言語。

    回想起王濰也曾說,張澍入學成績並不好,所以才進了平行班。

    “所以我能瞭解你現在的狀態,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你太想要一個自己可以很強大的證明了,”他站了起來,走到下一級臺階,才回頭看著她,“醫院那天……”他好像不擅長聊這方面,停了下來,選擇跳過,“你帶著兩種矛盾的教育方式,兩種孑然不同的期待在生活,在學習……”

    盛夏手收緊,眼睫輕顫。

    只不過是見過她父母一面,不,連面都沒見到,只是聽到了幾句對話,竟一語中的。

    他,真的只是十七歲麼?眼前的張澍似乎與平時完全不同了。

    她眼睛裡盛著許多情緒,張澍頓住了,忽然遲疑,不知道對話是否要進行下去。

    卻聽女孩低聲說:“然後呢,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

    其實張澍並不想和她說太多大道理,但她似乎很需要。

    “拋去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期待,你自己的期待呢,你想考哪個大學?”張澍拋出問題。

    盛夏搖搖頭,“我能力有限……”

    “能力有限,不知道能考什麼大學,不知道能念什麼專業?”他打斷她,接上了她的話。

    盛夏驚訝地看著他。

    “我不是什麼蛔蟲,這話上回在書店,你就說過,”張澍瞭然一笑,“你看,你有那麼遙遠的目標,想在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但是你連自己想考的大學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