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鐵鏈哐啷哐啷響——數十個被牽鎖著的兵卒一聞此言, 站都站不住,癱軟了一片, 個個面露懼色,惶恐不已。

    又見股股尿漬淌出。

    他們大多是安平世子的得力部下,在行伍裡是個小頭目,手底下管著些人。此次跟著世子回來,重歸京都繁華,豈能按捺下躁動的心,免不了要到煙柳巷裡“小教坊”風流一回。世子見怪不怪, 沒有束著他們, 只叫他們早些回來,不要誤事。

    誰料天才剛亮, 順天府的衙差踹門而入,流水般將他們抓拿起來。

    原以為府尹大人牽著他們過來,不過是以“管教不嚴、做派奢靡”為由,下下安平郡王府的面子。法不責眾, 等回到兵營裡略受小懲就過去了。

    不成想, 張府尹開口就給他們扣了好大一頂帽子——逃兵。

    逃兵是要就地正法的, 豈有不懼之理?他們當中已經有人跪地磕頭, 慌忙之下一派亂語, 說自己只是換了身行頭出去廝混, 並非逃兵,求安平世子救他們一命。

    哀求聲連連。

    安平世子豈知會鬧到這等地步。因裴若竹的事,他覺著伯爵府不識抬舉, 故意給他不堪, 自己被下了臉面, 於是想仗著自己手下有人, 逢此節骨眼刁難刁難伯爵府,好叫他們知道厲害。他四更天裡叫人攔的街,天沒亮就趕緊撤回了,陣仗不算大。

    這京都城裡,世家大族讓家奴守衛刁難磋磨人的事多了,怎麼到他就能鬧到順天府衙去呢?伯爵府的馬車是攔住了,可也惹了一身騷。

    安平世子急著應對眼下的困境,顧不得深思旁的,若是部下一應被處決了,他往後還如何立足?安平世子咬牙擠出笑來,迎到張府尹跟前,解釋道:“府尹大人,都是誤會,誤會。哪裡有甚麼逃兵,不過是夜裡路黑,有幾個迷迷糊糊的跟丟了,一頭撞進深巷子裡走不出來,早便找回來了……沒有逃兵,沒有逃兵。”

    他想大事化小。

    又指了指那數十個兵卒,道:“至於這些個偷摸出去廝混不長進的,府尹大人只管交給我,我必定稟父親大人狠狠懲治他們,直到府尹大人滿意。”

    可安平世子打錯了主意,那句“父親大人”在張府尹耳中聽起來尤為刺耳,神色更冷,問道:“哦,沒有逃兵?”

    頓了頓。

    世子當即察覺到氛圍不對,張府尹的話透著寒意。

    張府尹厲聲問道:“既然沒有逃兵,皇城之內,世子夜半三更無緣無故叫人攔截搜查正景大街,是想謀逆嗎?”

    這“逃兵”本就是安平世子的一塊遮羞布,他卻自己扯了下來,怪不得張府尹給他扣帽子。

    “張府尹慎言。”安平世子面露懼色,眼看一樁報私仇的小事,鬧得越來越大,他在張府尹面前毫無應對之力。

    正當這時,“張府尹駕臨,有失遠迎。”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正是從郡王府匆匆趕來的老王爺,他步履急中帶穩,面帶春風,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老王爺滿含歉意道:“犬子行事莽撞,給張府尹添了麻煩,本王來給張府尹賠罪來了。”

    且不論老王爺的郡王名頭,單是都指揮使一職,正二品,也是比順天府尹高出整一級的,可老王爺沒有半分仗勢的意思,態度十分謙和,只希望張府尹不要把此事鬧得更大。

    張府尹臉色和緩了幾分,但語氣依舊冷冷,道:“王爺,此事非同小可,絕非給順天府衙添麻煩而已,若是不管制不懲戒,豈不是人人都敢在這皇城裡頭攔劫鬧事?百姓惶惶而城內不得安定,皇城之內尚且如此,天下又會如何?”

    又凜然正義道:“承蒙聖上囑託,令本官治理京畿要地,恕本官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必定要將此事上奏朝廷,稟明聖上。”

    老王爺知曉張府尹沒再提謀逆一詞,已是退讓了半步,萬幸之幸,他趕緊承話道:“此乃張府尹職責所在,理應如此,理應稟明朝廷由聖上定奪。”他面露羞慚之色,繼續道,“是本王教兒無方,闖下大禍,本王明日便進宮向聖上請罪,請聖上革去逆子之職,貶去官身,在府中禁足,絕不包溺。”

    安平世子聽聞此話,面目抽動,滿是不甘,顯然不滿父親這樣的決定,可又不敢在父親面前插話,滿腔憤恨只能嚥著。

    老王爺瞥了一眼那些癱在地上的兵卒,又同張府尹道:“這些不長進的,到底是吃了不少公糧,殺了可惜,不如降其戶籍,謫發為屯軍,張府尹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