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肝媽 作品

第119章 旱魃大爭(3)




    縱使雙手顫顫,他仍捻指掐算,面色逐漸灰敗:“往南走!生機在大河之南!”他嘔出一口黑血,“聖人現世,人皇問鼎……找到他!快去!”



    “師叔!”



    “師父!”



    地底傳來大貨出墓的轟鳴,而雷劫仍未散去,劈到這程度竟還沒完。眾弟子也不是在關鍵時刻拎不清的主,見師長殉道的心意已決,當即含淚背起昏死的虎目道人,朝大河之南的方向狂奔。



    他們不知要跑多久,或是三四月,或是大半年。大豐國的版圖不小,可災禍蔓延的速度估計很快,除非師長說的“生機”能與他們雙向奔赴,不然多半是來不及了。



    清河一步三回頭,終是咬牙離去。而就在眾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時,大地倏忽離開,一道穿著紫色龍袍的人影立於地上、直衝高空,竟是不閃不躲地與雷劫撞在一起。



    瞬間,天空響徹它既興奮又憤怒的咆哮聲。



    青衫道人:“紫色龍袍……只有那一位了……”不喜金龍喜紫龍,唯獨那一位一生鍾愛紫色。



    赤面道人:“罷了,是他的話死了也不虧。”



    濃眉道人嘆道:“都是劫數,此番生氣是盡了,你我三人速速結陣禦敵,為弟子們爭得些許生機。”



    話不多說,他們摸了一把嘴角的鮮血,以血為墨就地畫符。誰知天不遂人願,那大貨與雷劫的鬥爭告一段落,為“慶賀”精怪渡劫成功,天空竟降下瓢潑大雨。



    赤面慘笑一聲:“原是天要亡我!”



    符陣被雨水衝開,伏屍鎖定了他們。



    “吼——”



    ……



    三更天,燭火眠。長青客棧,夜半房間。



    伴著驟然急促的呼吸聲,厲蘊丹豁然睜開了眼!



    入目,是靜止的客棧桌椅,緊閉的木質門窗,頭頂是青色紗帳,座下是棉質被褥。她仍以打坐入定的姿態坐在床上,本該是修煉到天亮才“醒”,可不知為何竟睡了過去。



    奇的是,她還做了個匪夷所思又真切非常的夢。



    她先是夢見了一名鬚髮皆白、身負葫蘆的老頭,他騎著青牛而來,握著一根抽人的柳枝,滿臉苦大仇深。一見著她頓時氣不打一處,坐在牛背上直嚷嚷:“怎麼又是你?你怎麼又來了?連雷劫都沒歷過就敢次次出竅到仙地,天下間哪個修道的跟你一樣任性?”



    “去去去,不要再來了!”他揚起柳條趕她,像是抽陀螺似的一把拂過她的身,將她趕到十萬八千里開外,“別仗著自己有本事就胡來,再來就神魂不穩了。就算要來,你也得等得!”



    又道:“有你這人皇子弟也不知是我道的幸還是不幸,打不得還罵不得……”



    厲蘊丹:我看你抽我很順手。



    這一記抽得她飄飄搖搖,不知飛往何地,只覺山河變換、斗轉星移,之後被一股拉力扯到了一處電閃雷鳴之地,看見一隻紫色的人形大魔張口咬在一名白鬚道士的脖頸上,那道士慘叫一聲,眨眼連肉帶血地被吸乾,成了枯皮貼骨的乾屍。



    人形大魔鬆開手,乾屍“啪”一聲砸在了地上,與另外兩具躺在一起。厲蘊丹見之大驚,即刻使出大勢至降魔掌劈向大魔後心,不想這一掌竟穿過大魔的身體,結實地撲了個空。



    大魔若有所覺,不禁四下查看起來。它的一頭亂髮遮住了面目,厲蘊丹有且能見到的部位,是它滴著鮮血的下巴。那膚色十分慘白,像是刷了層漆,還透著死氣沉沉的青光。



    她莫名感到一陣壓力,而大魔巡視無果便凌空飛起,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進入森林。沒多久,她聽見了一聲慘叫,有人在大喊“師父”……



    接著她便醒了,但又好像沒醒。



    厲蘊丹抬手輕揉太陽穴,又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雖然夢中場景過於真實,引起了她的些許不適,但當她將注意力從自己身上放開,去傾聽草叢間的蟲鳴、河流中的魚躍、另一房的夢話……大音希聲,她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要是會解夢就好了,可惜她不擅長此道。



    確切地說,她對占卜一道本能地避而遠之,因為茅山術法上再三強調卜卦者易洩天機、偷天換命,為天道所厭所罰,總會在不知不覺間禍及己身。



    就為杜絕這點“不知不覺的禍事”,她謹慎地沒有實踐占卜。



    不過,她不精不代表別人不精,或許能找其他人問問。畢竟,民間陰傳也是極多,萬一碰上個有真材實料的呢?



    “呼……”



    厲蘊丹吐出一口濁氣,稍息片刻便又回去打坐了。誰知真炁在經脈中只流轉了兩週,五更天的夜忽然喧鬧了起來。



    “走水了!走水了!孫員外府上走水了!”



    “啊?走水了?”



    “快快快,去救火!”



    外頭敲鑼打鼓,霎時沸反盈天。整條長街上的人接連醒來,火燭點起、門窗大開,老百姓紛紛拿出自家木桶奔向火焰燃燒處,就近的提水先上,遠來的後續作補。



    人越聚越多,水一桶桶撲,可火勢並不見小,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勢。見狀,長青客棧的掌櫃臉色一白:“要命了!咱這城裡一屋挨著一屋,靠得這麼近,火勢再往外延伸一點就徹底沒救了!”



    再不撲滅,興許要成焚城大火。



    “孫員外家到底是怎麼著火的?”



    “聽裡頭逃出來的人說是鬧鬼!”一人提著水桶就上,“七天前死了個四姨太,聽說是一屍兩命,死得蹊蹺。這不,頭七直接著火,邪得很!”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眾人硬是在火場被嚇出一身冷汗。他們正想說幾句“肯定是巧合”、“世上哪有鬼”、“可能是耗子踩翻了油燈”,結果火勢最猛的靈堂處,忽然傳出了一名女子詭異的笑聲。



    “哈哈哈!小乖乖,聽娘講,天上的月亮是甜糕糕,星星是麥芽糖。”她唱了起來,“小乖乖,給娘抱,你的衣裳繡著花……”



    五更天的天紅了,可活人的心卻涼了。透過滔天火勢,騰起的熱浪扭曲了空間,只見靈堂燃燒的白幡下,一名穿著壽衣的披髮女子抱著個血紅襁褓,正微笑著望向他們。



    “啊啊啊,鬼啊!”



    水桶丟的丟,百姓逃的逃。人潮洶湧,厲蘊丹與胥望東逆流而上,她鎖定了怨魂的氣息但並不著急動手,而是示意胥望東先出個手。



    胥望東:“我來?”



    厲蘊丹頷首:“你遲早得正面對敵,不是這個試煉場也會是下個試煉場。既然是遲早的事,還不如在我眼皮底下做。”這樣,無論他遇到什麼突發情況,她都能救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