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蛐 作品

第69章 高中篇(Ⅶ)

    宋晚梔聽江肆幼稚得像比她還小,難過裡有點想笑:“就怎麼樣。”

    “到死那天,我也要把梔子種在我墓碑旁邊。”

    宋晚梔拎著剛買好的飯菜帶回去病房,準備和病床旁的外婆一起吃晚飯,結果還沒歸攏擺置好,病房的門想被人從外面轟然推開——

    江肆隨手拿出,沒什麼情緒地耷下視線掃了一眼。

    “——嗯?”

    記憶力再好,也會有意外發生。

    走那天是個工作日,他沒讓宋晚梔送他,自己一個人離開的。

    然後他還沒想好補詞就聽見電話裡,小姑娘用最輕的聲音說最“狠”的話——

    “我要知道你平平安安的,”江肆像是把聲音壓得很深,深進胸腔裡,“要是敢不發,我就……”

    貫通的夜風從窗口呼嘯撲入,白色的窗簾被驀地掀起。

    就算坐飛機走直線,往返也要兩個小時,何況安城壓根沒有專門的機場,還要坐半小時的高鐵到隔壁城市才飛得進出。

    江肆去了s大以後,除了最開始,沒給宋晚梔發過信息或者打過電話。

    罕有的溫柔笑意漫上那人眉眼,他輕慢而鄭重地回覆上。

    那天開始宋晚梔果真養成了習慣,每個月底都會給江肆發一個句號。

    然後驀然停下。

    江肆之前自然是沒什麼懸念地被s大錄取,順便攬走了市狀元。宋晚梔一度懷疑他和省狀元失之交臂的主要原因是他幾乎每場都提前二三十分鐘交卷出來的。

    “你看什麼呢,這麼入迷?”同桌問。

    “如果失信,那就要把整株梔子都賠給我。”

    江肆一下子就心軟了,軟得泥濘,開始後悔為什麼沒忍住放前一句狠話。

    “一言為定。”

    “……”

    將近傍晚,盧雅才在病房裡悠悠轉醒。

    於是最後一通電話裡,死寂很久後,宋晚梔才聽見江肆被情緒搞得低沉沙啞的嗓音:“我不找你,可以。但你每個月要給我發一次信息,我不會回。一個句號也行。”

    像漆黑的夜下了場盛大的雪。

    即便山高水遠,我會盡我全力走到你身邊。]

    伴著預備鈴響起,宋晚梔回過神,在江肆的目送下她再一次向他搖手告別,轉身走進教學樓裡。

    然後窗簾垂下。

    但江肆對此不以為意,並表示“多考十分也不會獎勵一朵梔子,沒有折騰必要”。

    直等到女孩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江肆才扶著單車懶慢地朝高三a棟的方向走去。

    “晚梔?晚梔?”

    “……”

    江肆自然是不想同意的,他覺著宋晚梔就是想逼瘋他,但偏偏拿這個看起來溫軟但骨子裡可以韌到固執的小姑娘沒辦法。

    8.20——

    換句話說,見面變成了異常困難的事情。

    “你乾脆弄死我吧。”

    ……

    她自然有幾千字幾萬字想和他說,但她知道她不能。說了會忍不住。那是一個閘門,所有和他有關的情緒必須封存在閘門之後,一絲一毫都不能松。

    ·

    然後九月還是來了。

    江肆的生日。

    “……”

    江肆拖到了宋晚梔開學後,才準備出發去學校報到。

    [賠多久哇。]

    與其沉浸和耽誤,不如暫且封存。

    有天晚上盧雅突然出了病徵,非常嚴重的上吐下瀉,怎麼也止不住。村裡沒什麼靠譜醫院,當晚後半夜宋晚梔急急切切地陪著外婆挨家挨戶求助有車的鄰居,這才在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搭車將盧雅送去市裡的醫院。

    她第一次聽那人嗓音嘶啞,如此咬牙切齒。

    她知道如果通信不禁,那大概她永遠沒辦法專心,總是忍不住會去看那些信息,或者回想不久前那個人的聲音。

    宋晚梔:“…句號?”

    回過神再想想她說的那個相見不識的場面,心肌梗塞又快轉成心絞痛了。

    宋晚梔聽得心情莫名複雜。

    [向前走吧,江肆。

    學生們玩笑,說是考題太難,把天都難哭了。高考後雨過天晴,於是被徵用考場的高一高二學生們回到學校,校門口繼續迎來送往,一屆屆學生流水似的淌過,和前面的後面的許多年也沒什麼不一樣。

    但宋晚梔忽略了。

    “我在看,天,”女孩默然很久,低下頭來,她很輕地笑著嘆了一小口氣,不知道在對誰說,“天真遠啊。”

    “宋、晚、梔。”

    “梔子本梔”對此很是仇視以及嫌棄。

    女孩聰明,自律,很擅長剖析反省,還有點狠心。

    江肆陪梔子泡了將近兩個月的圖書館。沈鵬宇他們叫不出江肆來,就酸溜溜地抱怨他學生生涯十幾年加起來都沒高考結束後的兩個月這麼不辭辛勞,見色忘義果然是古今真理什麼的。

    出發前走得匆忙,作為學生本來也不常隨身的手機就忘在了外婆家的床上。

    但最後那個人只是紅著眼圈惡狠狠地走到她面前,僵著微顫的手把她揉進懷裡——

    像負氣至極,又好像要被她欺負哭了。

    是宋晚梔不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