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碧悠然 作品

1422.四個美人的娘 二

姐妹倆圍著楚雲梨轉悠, 楚雲梨再三保證自己沒事,才把二人趕走。李蓮花跟著親孃學了一手好繡工,自然也教給了幾個女兒。

也因為此, 長相美豔的姐妹幾人平時很少出門, 也少了許多的麻煩。

因為家裡繡花的人多,又因為廖家夫妻平時不回來睡覺,李蓮花專門收拾出了一間向陽明亮的屋子用來繡花,甚至裡面坐的椅子都是專門做的, 特別軟, 坐上去繡花還方便。

姐妹四人都在裡面, 楚雲梨歇了一會兒後,出門站在窗旁看著姐妹幾人。

姐妹幾人知道她心情不好,又看她神情恍惚, 似乎心裡有事, 便誰也沒出聲。

楚雲梨拿上銀子出了門。

值得一提的是, 李蓮花在生下了小四後,就知道自己幾個女兒的婚事可能會被廖家人胡亂安排,她想要掌握主動,加上也不再生孩子了, 便沒日沒夜的繡花。

熟能生巧, 她又有幾分天分, 幾年後就已經成為了城內有名的繡娘,她繡出的東西越來越貴, 不過,她求了相熟的管事瞞下了這件事,還為自己取了一個花名秋月。

城裡的人只知道有一個叫秋月的繡娘手藝精湛,並不知道那個人就是她。自然的, 她繡花賺來的銀子都自己攢著了。並非她想要多此一舉,而是如果讓廖家人知道她手頭銀子多,多半要留不住。還會被一家子壓榨著沒日沒夜地繡。

沒有人壓榨,她也不歇著,在孩子稍微大點能撂開手之後,她繡得更快了。

還因為廖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計,都能領一份工錢。看她一個人把孩子帶了,孩子的吃喝拉撒都是她在管著,便也沒有問過她銀子的事。

在他們看來,一個女人再能幹,也能幹不到哪兒去。能夠養活幾個孩子,李蓮花已經算是有本事了。再問……搞不好還得往家裡搭銀子。

楚雲梨上街殺了一隻雞,又買了不少菜,還抓了幾副藥……繡花很傷眼睛,李蓮花才三十出頭,眼睛已經有重影,這樣下去可不成。

回家後,楚雲梨進了廚房忙活,年紀最小的廖米兒繡工最差,主動過來給她燒火。

從廖家這幾個孩子的名字就知道廖家人的期盼,大女兒招兒……招兒子來!

二女兒盼兒,三女兒秋兒,秋通求。只有小女兒不同,她生下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決定過繼兒子,因此叫米兒,盼著家裡不缺米。

廖米兒從小到大受了不少委屈,旁的孩子雖然不得家裡人疼愛,但那時家裡沒有兒子,再不喜歡,孩子吃的米糕和點心沒有人搶。廖米兒不一樣,她和哥哥只相隔兩日,彼時廖家人不想讓自己過繼孩子的事傳出去,說兩人是龍鳳胎。

知道內情的人到底是少數,不知內情的聽說廖家生了一對龍鳳胎都挺羨慕,甚至還有人上門來討要孩子的小衣裳和尿布,就是想沾一沾這份喜氣,讓自家也生個龍鳳胎。

楚雲梨在灶前忙活時,能夠感覺得到米兒在偷偷看她。

別看廖米兒今年才十三,容貌已經非一般的明豔,這幾個姑娘,一個比一個好看,坐在一起,會給人一種滿室生輝的感覺。

“娘,您燉這麼多肉,我們一頓吃不完,若是被祖母看見,又要念叨了。”

廖母不問兒媳婦要銀子,但是也看不慣兒媳婦揮霍,每次看到她做飯,都會罵她拋費不會過日子。

李蓮花面上乖覺,偶爾還保證自己自己再不這麼幹,但私底下該如何還如何。反正廖家夫妻和廖俊偉都不回來吃,一年到頭在家裡吃飯的次數不超過十次,還大部分都是過年那幾天。至於小叔子廖俊傑,那就是個吃貨,有好吃的就埋頭苦幹,他嘴還甜,每次都不忘誇嫂子的手藝。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李蓮花三天兩頭做好吃的,很容易被婆婆碰上。被罵了幾次後,她也學乖了,每次都定份定量,一頓做的一頓吃完。

楚雲梨看了一眼鍋裡的湯,道:“要是讓她看見,就說我這裡面加了藥,可以清心明目。還有,晚上你叔叔回來,再多的肉也能被他吃光。”

廖米兒其實是沒話找話,見母親心情不錯,壓低聲音道:“今天姐姐一直都在哭,這花轎非上不可麼?爹也是,這跟賣女兒有什麼區別?”

幾個孩子跟廖家人相處得不多,在那僅有的相處中,還大部分的時候都在捱罵,在被嫌棄。因此,姐妹幾人面對廖家人恭恭敬敬,私底下對他們並不親近,往日李蓮花覺得,到底是孩子的親人,再怎麼罵也比外人靠譜,再說,非議長輩算是不孝她從來不愛聽姐妹幾人說長輩的不是,聽見了就會訓斥。

因此,即便姐妹幾人對廖家人有再多的不滿,都不敢在她面前說太多。

楚雲梨瞅她一眼,看她低眉順眼,一副等著捱罵的模樣,笑道:“這就是賣女兒,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廖米兒心裡的擔憂並未減輕半分,她們在這家裡長大,這麼多年裡,早已把家中各人的地位看得清清楚楚。凡是祖母和父親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母親說的話……他們根本就不會聽。

因為要燉雞,前後花了一個時辰飯才做好,院子裡瀰漫著一股雞湯的香氣,然後是繡花的三人心情不好,聞到了這味兒,也暫時將那些糟心事壓在了心底。

五人在院子裡吃飯,楚雲梨手藝實在好,幾人吃得頭也不抬。

這長得美的人,即便是吃得不雅,看著也不醜。面前的四個姑娘在這個院子裡就像是一幅黑白畫中上了彩的幾人,顯得格格不入。

難怪李蓮花要為了女兒費心籌謀了。

說話間,門被人推開,廖俊傑走了進來,他看到了菜色後,眼睛一亮:“大嫂,有好吃的?”

廖米兒去給他拿了一副碗筷,廖俊傑接過來開始埋頭苦吃。

楚雲梨看著他,心中狐疑,上輩子李蓮花捱打之後,一直到夜裡被廖俊偉踩死,都沒有看到廖俊傑出現。

“怎麼這個時辰回來了?”

廖俊傑吃飯的動作頓了頓,看了一眼幾個侄女,道:“我在醫館裡聽說,你臉上有傷……”

就想回來問一問,進門看見一家子都在吃飯,他就沒好意思提。

不用問也知道嫂嫂肯定是被大哥給打了,吃飯的時候說這些,會敗了一家人的胃口。

楚雲梨恍然,上輩子李蓮花捱打之後沒有心情出門,再說,楚雲梨意志力非同常人,簡單來說就是比較能忍痛,她能出門買菜做飯,李蓮花卻做不到。

“你大哥想要把招兒送去做妾,我不答應,他就動手了。”

廖俊傑啞然:“這是他的親生女兒啊,他怎麼能這麼做?嫂嫂,一會兒我幫著勸一勸,實在不行,我就去找爹孃。”

當初李蓮花嫁過來的時候,廖俊傑五歲,她進門生孩子,每天都在家裡,廖俊傑幾乎是她帶大的。即便後來廖俊傑去醫館中做了藥童,那邊也只管一頓飯,廖俊傑長到現在,所有的晚飯基本上都是李蓮花做的,因此,兩人感情還不錯。

楚雲梨嘆息:“這就是爹孃定下來的。”

廖俊傑皺眉:“他們怎麼能這樣?家裡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再說,招兒她有手藝,就算是正常議親,也能嫁一個不錯的人家啊。”

楚雲梨垂下眼眸:“他們想送根寶去學醫,沒有大夫肯收,就想用招兒的聘禮收買大夫。”

廖俊傑臉色愈發難看:“那臭小子,學什麼都不認真,人又懶,之前讓他學了那麼多東西,哪樣他學久了?讀了三年的書,認識的字不過百,學木工學染工學賬房,哪一次不是花費大價錢送他去?招兒幾個這些年繡花賺來的銀子都花在了他的身上,還不知足,還要學什麼醫……就他那樣的性子,不肯吃苦眼高手低,便是花了大價錢將他塞進了醫館,那銀子多半也要打水漂。指望他學個模樣出來,做夢比較快。”

楚雲梨暗地讚了一句,這話一點沒說錯。

廖家人盼星星盼月亮才得了這麼一個孫子,怎麼可能不重視他的前程?五歲起就送他去找秀才開蒙,因為家裡長輩是下人,讀書人清高又不缺底弟子,當時請了人幫忙說和,還花了五十兩才塞進學堂,可他不認真,廖家人不捨得送出去的銀子,愣是讓他堅持了三年多,後來實在不成,又讓他去學木工,想著那活兒一天動來動去,適合坐不住的他。結果就是徒勞,學了幾個月就天天裝病,後來人家師父就不要他了。反正,這些年折騰了好幾樣,結果還是什麼都不會。

廖俊傑情緒激動,罵了一頓後又滿心頹然,過去那些年裡,他因為幫嫂嫂說話,每次都被母親罵著白眼狼。他在這家裡,說的話就跟放屁一樣,當時聽了個響,之後就跟沒說過一樣。

慢悠悠吃完了飯,姐妹幾人收拾了院子洗了碗,又把衣裳晾起來,天就已經黑了。

李蓮花自己是繡娘,因為眼睛有了重影,堅決不允許姐妹幾人在天黑之後再拿繡花針,即便是點上燭火也不成。

這些年來,姐妹幾人都養成了習慣,院子打掃乾淨後,就回房休息。

今兒廖俊傑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十三歲的人在當下能夠當做大人來用,沒人管得了他。李蓮花並沒有特殊對待他,但在她看來,廖家人實在太寵他,在孩子小的時候她還插嘴讓人管教,後來被罵過幾次後,她就放棄了。

養兒防老這種話,她從來沒放在心上,親生的孩子都不一定靠得住,何況這抱養來的。與其指望老了以後靠廖俊傑,還不如趁著年輕,自己多繡幾幅繡品攢點銀子。

天黑後不久,有人急匆匆上門將廖俊傑叫走了,說是醫館那邊他的師父要出診。

廖俊傑如今已是小大夫,雖然不能坐堂,但是風寒或是肚子疼之類的小毛病他都能治好。他的師父對這個弟子還是挺滿意的,遇上疑難雜症,都會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指點。

楚雲梨若有所悟,上輩子廖俊傑不知道她捱打的事,便不會提前回來,天黑後該回家了,又跟著師父一起出診,直到李蓮花被打死,他都沒出現。

要麼是出診的地方很遠,要麼就是病情複雜。

楚雲梨躺在了床上,臨睡前特意選了兩塊趁手的石頭放在枕邊。

月涼如水,月光從窗紙灑入,給地面鍍上了一層銀霜。楚雲梨睡得輕淺,幾乎是院子裡的門一有動靜,她就醒了過來。

“人呢,都死哪兒去了?快給老子熬一碗解酒湯來……哎呦……誰特麼把盆放在路上……一個個的都瞎了嗎?”

楚雲梨翻身而起,出門後看到姐妹四人睡的兩間房門都已經打開,她呵斥:“都回去睡,有我呢。”

男女有別,最小的廖米兒都已經十三,在不適合深夜進父親的房。於是,一個個的都沒出來,但也沒回去睡。

楚雲梨出門將廖俊偉扶進了屋子,這大晚上的,李蓮花這些年一直都挺辛苦,感覺沒睡夠一般,楚雲梨不想和他爭執,不想跑去給他燒洗腳水,更不想收拾滿屋子的穢物,於是,剪了枕頭邊上的石頭順手一敲。

隨著石頭落下,罵罵咧咧的廖俊偉砰一聲砸在枕頭上,瞬間就老實了。

然後,楚雲梨去了隔壁,跟廖招兒和廖米兒一起睡。

“睡了,屋子很臭,我過來睡一晚,你們也別想了,早點睡吧,有事明天再說。”

不知道是喝酒的緣故,還是楚雲梨用石頭砸人下手太狠,翌日母女五人都起來了,廖俊偉還沒什麼反應。

廖米兒熬了粥,又炒了兩樣菜,因為廖俊偉在家,菜都是用盆裝的,生怕不夠吃。

這麼說吧,廖家人不在家裡吃飯,恨不得母女幾人每天只吃一小碗,但如果他們在家裡吃,不夠吃就會罵人。

母女幾人吃了飯,又去了繡花的那間屋子,這期間廖俊傑回來過一趟,本是想跟大哥談談,可看人睡著,他沒有打擾。

沒睡好的人心情會不好,本來就是商量事,若是強行把人叫醒,肯定談不好。

等日頭都到了頂,廖俊偉終於有了動靜。他頭痛得厲害,一開始還沒多想,以為是自己喝了酒之後頭疼,等他昏昏沉沉起身,才發覺自己額頭上一個大包。

“人呢?我這是怎麼回事?”

昨晚上楚雲梨砸他時沒點燭火,黑暗之中給他一下,他又喝多了,此時壓根兒就想不起來自己的頭是怎麼受的傷。

楚雲梨從屋中探出頭來,張口就道:“你怎麼了?粥在廚房裡熱著,我這邊撂不開手,你自己去盛一碗喝吧。”

“我這頭怎麼了?”廖俊偉甩了甩頭,試圖想起自己臨睡之前的事,這一甩頭,頓覺天旋地轉,他根本穩不住身子,一頭栽倒在地。

姐妹幾人都到了門口,看到這番情形,驚訝得張大了嘴。

楚雲梨上前,也不彎腰扶人,居高臨下輕輕踢了他兩腳:“要不要緊?不用請大夫吧?”

地上的人再次昏迷過去,無知無覺。

他不回答,楚雲梨就當他不用看大夫,彎腰將人連拖帶拽的弄進屋中丟到床上蓋好被子。

到了下午,楚雲梨沒去買菜。不是她不想讓幾個孩子吃好一點,而是不敢離開院子。

晚飯做好,廖俊傑回來了,聽說兄長還沒醒,脫口道:“這一天你們去看他沒有?該不會醉死了吧?”

姐妹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