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檸草 作品

第128章 大型集結(四)

    這公平嗎?!

    康維國心裡難受得要命,但又不想承認,只好擠出一個笑,試圖扯一些別的分散注意力。

    他思來想去,近段時間除了意外碰上趙如眉外,也沒別的大事發生,索性閒聊說:“我前段時間碰上如眉了,年輕得跟個小姑娘似的,我差點沒認出來,你跟她見面了嗎?”

    康維國覺得這兩人關係雖然瞧著不算親近,但好歹也是一個福利院長大的。就算隔了近二十年沒再碰面過,有兒時情誼,勉強也能展開話題。

    ‘小安!我回來啦!’

    康維國這話一落,季淮安步伐頓住,一道甜得發膩經過刻意模仿的嗓音彷彿又在耳畔響了一遍,語氣裡帶著雀躍與驚喜還有羞澀,好似下一秒就會從身後抱住他——

    “砰——”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變故等人反應過來,康維國的身體已經從沾著血的牆壁滑落,他下意識蜷縮著身體五官扭曲痛苦,大腦又痛又暈,別說思考,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

    “噠、”

    “噠、”

    “噠、”

    一隻行軍靴踩在康維國頭上,血液順著他後腦勺的傷口流在地面,只要稍加用力,就能將這顆腦袋踩爆。

    季淮安臉色陰沉得可怕,盯著康維國看了兩眼,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望向詹旭鴻,理智勉強拴著瘋狂,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濃烈殺意,彷彿下一秒就會失控,“你們,又開始了是吧?”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這讓人窒息的殺意令詹旭鴻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開始,開始什麼?已經過去很多年的記憶被眼下危機所激活,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特安局那場牽涉甚廣的大換血。

    原因是什麼來著?好像是因為前任大領導的自作聰明。

    那時候的詹旭鴻地位低,接觸不到太深的東西。領導交代什麼,他就去做,去找,在十多年前,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從十幾億人口裡,篩查一個人。確切來說,是篩查一個長得漂亮氣質還讓人舒服的年輕女生。

    同一張面孔,在一個小縣城裡可能找不到相似的。但放眼全國,再特別不說完全相似,七成相似總能找出幾十上百個來。為了不遺漏,只要有七成相似,詹旭鴻都會打報告交上去。

    連續幾年,遞上去的報告沒有一萬也有七千,他覺得自己跟專案組的其它成員已經把全國翻了個遍。偏偏這個立項還沒叫停,經費更是連年增加,均分足以讓散佈各地上千名專案組成員成為身家上億的富翁。

    大抵是十二年前,詹旭鴻終於找到一個長相相似到肉眼看不出任何區別,除了年紀對不上,其餘簡直就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女生,他非常激動地遞交了報告。

    甚至覺得這回應該能結束了吧?

    但長達幾個月毫無動靜,詹旭鴻以為又失敗了。時隔兩年左右,他的領導忽然帶著他前往z市,與跟照片上女生相似,不,或者說就是照片本人的女生首次碰面。

    她溫柔知意,說話也是輕聲細語,令人心生好感。

    領導讓詹旭鴻充當司機,帶這個女生前往一個地址,他沒有多問就照辦了。

    z市有一塊地皮被柵欄圈起,從外面看像是森林公園,實則裡面另有乾坤。

    各色花圃與薔薇庭院,蔚藍湖泊與天鵝,白毛駿馬在散步,頗具童心的城堡與星星路燈和森林動物們的蘑菇房,這裡是連幻想都構建不出的精緻與別具一格。

    據傭人說這裡的主人還沒回來,他跟女生被邀請到別墅裡等待。

    女生對這些頗有童趣與夢幻感的東西總是格外喜愛,她請求傭人帶自己四處逛逛。這一去就是幾個小時,傭人說女生困了,便讓她在客房裡睡著了。

    那天傍晚是詹旭鴻跟季淮安第一次見面,面對看起來比他年輕的青年,詹旭鴻侷促地進行了自我介紹,帶女生過來只是順路,他還有領導交代的其它事要請青年處理。

    青年雖然態度冷淡,但並不倨傲,他遞出去的文件都得到了認真批註。

    在青年垂眸忙碌時,詹旭鴻看見女生出來。她面帶溫柔微笑,調皮地伸手抵在唇邊,示意他不要說話,而後慢慢地,就像情侶之間的小情趣一般靠近青年,嗓音甜甜說著‘小安,我回來啦!’,張開雙臂擁住了他。

    青年密長睫毛顫了顫,呈現一種失而復得不敢置信的迷茫,詹旭鴻也被女生的欣喜笑意感染,在他覺得這會是一個灑滿狗糧的甜蜜收尾時,青年抬起了手,像是要回抱她。

    可下一刻,女生的脖頸發出脆響。

    意外、困惑、無措……

    當時的心情與此時此刻重合,只是當時承受青年怒火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前任領導與大領導們。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年,久到連他這個當事人都淡忘了,以為沒事了。

    直到今日,

    猛然聽到趙如眉這個名字——

    詹旭鴻不知道要記得多深刻才能做出這麼快的反應,他恍然發覺自己的十年,只是十年。

    而青年的十年,卻是3650個日夜。

    “相似的人,很多,很多,他肯定是認錯人了……”詹旭鴻張著嘴看著血流了一地,眼睛上翻疑似要不行的康維國,艱澀說:“十年前搜查就終止了,這種愚蠢錯誤我們決不會犯第二次。季局,他快死了,先喊救護車吧。”

    季淮安抬起腳,看都沒看地上的人,徑直走出了這間溝通室。

    等人離開,詹旭鴻才抓了抓衣服領口,身體漸漸鬆弛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看著只剩出氣的康維國,他又火急燎燎聯繫醫院大領導派救護車過來,開始掃尾。

    看守所有醫生值班,一聲招呼他們就提著醫藥箱衝過來進行緊急止血,確認接送季淮安的車已經離開,詹旭鴻給監控室的人打了個電話。

    待在監控室裡因為這變故大氣不敢喘的眾人接到電話,不約而同放鬆下來,用權限開始刪除替換這段監控。

    等康維國被送去z市三甲醫院的icu進行緊急搶救,該清理的痕跡都清理完畢,時間已經過去20分鐘。

    詹旭鴻坐在看守所的辦公室椅子上,忍受著被冷汗浸溼衣物的涼意,靠著椅背放空了一會思緒,直到醫院那邊又打電話過來,說康維國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是肋骨斷裂跟頭顱創傷至少要恢復半年。

    雖然撞傻的概率很小,但不是沒有。

    “我知道了,你們好好照顧他,我這邊很快會安排轉院療養。”詹旭鴻說罷,又問了句:“人醒著嗎?”

    “沒呢,打了麻藥,還在昏迷。恢復好的話,應該明天晚上吧。”對方說。

    “好。”

    詹旭鴻應了聲掛斷電話,這記憶一旦翻出去,想要再塞回去就難了。他心裡想著事,嘴唇卻無聲念著那串熟得不能再熟悉的數字。

    在搜查的那段歲月裡,他們最常做的事就是每個人每天守著上萬個公共攝像頭進行人臉篩查。這些篩查不用一直盯著,只需看結果,而一有閒暇,守著電腦的詹旭鴻總會點進公民身份信息網,查找那一串身份碼。

    但失蹤人口的字標總是掛在名字後面,他試著摳都摳不下來。

    其實二十年過去了,除了玩家,又怎麼會有人永遠保持年輕,那張照片已經過時了。但就算是玩家,也該出現吧?怎麼可能長達二十年不接觸現代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