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娓 作品

第14章 裙襬

    那時候楊姨還挺擔心的,整天苦口婆心,和他們嘮叨說不吃早飯不好、熬夜睡懶覺不好之類的。

    兩人當然不改,照樣用生命熬夜,然後懶床。

    楊姨就在早餐時間去臥室裡拉開他們的窗簾,站在床頭敲鐵盆。摸透了楊姨的套路,孟政一就會在耳朵裡塞隔音耳塞。楊姨為此沒少和他們鬥智鬥勇。

    也許當年的嫌棄,現在變成了一種懷念。

    這句話孟宴禮沒說,只淡笑著:“年紀大了就沒那麼多條條框框了,早晨還在和我說,年輕小孩懶床還挺可愛的,給你留早餐時,她還有種成就感。”

    “是這樣嗎?”

    “嗯,楊姨一直覺得我現在沒有以前可愛,正好你來彌補一下她的懷念。”

    黃櫨能想象得到,兩個青春年少的大男孩是怎麼敷衍地答應,又怎麼“知錯就改改了再犯”的。

    想到孟宴禮這麼正經自律的人,也會有懶床的時候,黃櫨有點想笑,但還是憋住了。

    同孟宴禮聊天,總是能讓她感覺如沐春風,好像天大的事也不用急。他撫著那本外文原版書籍,像能不動聲色地撫平生活裡所有不安。

    黃櫨想,《詩經·淇奧》裡說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孟宴禮應該就是那樣的人吧。

    明媚陽光透過窗子撒入客廳,黃櫨小口地吞嚥著牛奶,吃著麵包。

    房子裡很安靜,偶有窗外蟲鳴鳥啼,還有楊姨修剪花枝和孟宴禮反動書頁的聲音。

    很安寧的一個早晨。

    但說不上為什麼,當黃櫨把這個家庭現有的安靜閒適,與相冊裡那些“歡聲笑語”聯繫到一起時,總敏感地察覺到這些改變裡,隱藏著些許失落感。

    或許孟宴禮的弟弟病情很嚴重吧?

    可真的病情嚴重,為什麼孟宴禮和楊姨不守護在他身邊呢?

    這其中有太多黃櫨猜不透的細枝末節,她沒辦法放任自己莽撞地去求證,只能把疑惑藏在心裡。

    去廚房洗牛奶杯時,仲皓凱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又打電話來了。

    不知道這個人暑假怎麼過得這麼無聊,總給她打電話。

    黃櫨手上沾了水,慌忙找紙巾擦了擦才接起。

    孟宴禮走到廚房門邊時,正好聽見黃櫨接起電話,兇巴巴地說了聲“你好”,然後問“又打電話幹什麼,早晨不是剛打過嗎?”

    和剛才略顯拘束地說自己起晚了時,全然不是一種態度,聽上去和電話裡的人應該十分熟稔。

    他微揚眉梢,駐足不前。

    本來是要打算找黃櫨說幾句話的,礙於她在通話,還是調轉了個方向,往廚房外的落地窗旁走去。

    不知道電話裡說了什麼,可能是電話裡的人哄了她幾句吧。

    孟宴禮隱約聽見廚房裡的姑娘又笑了,嘻嘻哈哈地承認“對對對,是我給忘了,我這就給你發”。

    孟宴禮今早接到黃茂康的電話,這位粗心的家長對女兒近況全然不知,還是孟宴禮告知他,黃櫨最近在準備一個國際間的美院交流賽。

    以及,委婉告知,黃櫨可能有些感情問題。

    黃茂康是心寬,但不傻。

    反應過來黃櫨可能失戀或者是有個喜歡的男孩,非讓孟宴禮幫忙探口風。黃茂康說:“宴禮啊,你知道我的,我哪會和女兒談心這些啊,你幫幫我。”

    窗外陽光正好,無花果樹翠綠的葉片隨微風浮動。

    孟宴禮為難地捏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