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時陳羨 作品

第21章 第21章

    傅忱兇得不成樣子,他胸腔起伏著,梁懷惔拿惠沅皇后激他的時候,他都沒有生氣到這份上。

    暗樁在附近看著,他一點都摸不懂傅忱的心思,小公主對他真的很的是豁出命去的好,殿下不說給她點好臉,也不至於這般糟踐小公主的真心吧。

    當然,這番話,暗樁是絕對不敢在傅忱面前多嘴的,傅忱一定會拔掉他的舌頭。

    懷樂在原地,她委屈得不行,不知道傅忱為什麼要這樣。

    她做錯什麼了嗎?

    惹他這樣生氣,懷樂沒走,她還向前一步。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傅忱為什麼生氣。

    傅忱不讓她過來。

    “梁懷樂,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臉,我看著就覺得噁心。”

    “你以為用流幾滴眼淚,對我獻一點殷勤,替我擋幾棍子,給我幾顆紅棗,對我獻一點殷勤,就能騙到我了是嗎?”

    “我一輩子都不會上你的當,受你的騙,也不會為你動容,更不看上你,梁懷樂!”

    懷樂的眼淚傾瀉而下,她的唇已經被咬破了,傅忱這些話叫她哽咽不已。

    “忱忱”

    傅忱狠狠打斷她,“你要我跟你說多少遍!別叫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

    兩人的爭吵,將窩在小被褥裡的狼崽驚醒了,它眼睛睜得比剛剛大很多,發出讓人聽不見的綿叫,它還年幼得多,剛出生沒多久,只是會跑而已。

    平日吃得少,氣息本來微弱,如今這麼一折騰,身上的骨頭斷了好幾處,它活不了多久了。

    懷樂央求著太醫也給小狼崽看了,太醫看懷樂哭得傷心,沒說它將不久於人世。

    回答跟傅忱都是一樣的,熬藥喝了,其餘的聽天由命吧。

    它睜著骨碌碌的眼皮,看著懷樂,好似在叫她別哭一樣。

    它沒力氣跑出來去舔懷樂的裙襬和她的手心了。

    可惜懷樂沉浸在難以言喻的悲傷中,她沒有聽見小狼崽的細若遊絲的哀鳴。

    她想到三姐姐,終於沒有忍住,問出來了。

    “你你是喜歡三姐姐嗎?”

    傅忱氣上腦了,只要能有讓懷樂不痛快,別再他面前哭,哭得叫他無法釋懷,心疼不已的事,他都想去做。

    所以也沒什麼好想好猶豫的,傅忱很快接上懷樂的話。

    他乾脆利落不過腦子直接承認了。

    “是,我喜歡你三姐姐。”

    暗樁縱觀局勢一句話都不敢講,南梁三公主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要說殿下來到南梁為質。

    南梁的皇室裡唯一沒有對殿下進行拜高踩低,進行欺凌的便是她了。

    她暗裡吩咐底下人不要苛待傅忱,在一次梁懷惔快要打斷傅忱右腿的時候,及時出現制止了他。

    傅忱也跟暗樁吩咐過,日後大軍踏入南梁,梁懷月不必殺。

    不必殺就不必殺,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語氣裡是僅僅的考量。

    可眼前這位小公主

    為何要一再□□,避子湯的事情,是給她的,殿下既然與她有了肌膚之親,莫說給她一些憐惜。

    這般出言傷人。

    殿下明明也是在乎小公主的,他那張靡麗面具下的真實情緒,並不比小公主少。

    他自己不知道嗎?

    還是要故意這樣做?

    玢王和太子自三日前巴郡吏水一戰,兩敗俱傷。

    殿下吩咐付祈安收網,如今付祈安已經成功策反了玢王軍帳裡的大將。

    而新太子只得皇帝和新後的憐愛,後宮不能幹政,如今皇帝臥病床沿。

    付祈安老謀深算把握朝堂,老臣大部分倒戈,小部分明哲保身,也不敢多管閒事。

    唯獨一些寒門支持太子,卻也只是沒什麼權勢的墨杆子,只敢寫一些義憤填膺的文章含沙射影罷了。

    西律的大軍已經整頓好了,分成小股來到南梁,付祈安即將不日抵達。

    西律與南梁之間的一場惡戰,不可以避免。

    假株錢已經非常成功的卷換了,流入南梁最大的錢莊和堵坊。

    這場交戰,西律勢在必得。

    殿下有什麼顧慮呢?為什麼要故意這樣說?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故意的神情。

    懷樂的小臉蛋在一瞬間被抽乾血色,落寞站在床塌邊,這次輪到她沒說話。

    “”

    懷樂一直都知道,她比不上三姐姐。

    三姐姐什麼都有,她什麼都沒有,大家都喜歡三姐姐。

    忱哥哥,她以為傅忱會跟別人不一樣。

    懷樂佔了他的便宜,他也沒有離開懷樂棄她而去。

    他一直在這裡,他心地善良,他看到孤苦無依,可憐兮兮的小黃狗也會抱回來,把自己吃的糖雞蛋給它。

    不,是該說她奢望了,他一開始就是喜歡三姐姐的,他在夢裡叫三姐姐的名字。

    也喜歡三姐姐。

    懷樂跟小黃狗是一樣的,忱哥哥他只是看懷樂可憐。

    傅忱彷彿看不見懷樂的傷痛,他接著重複。

    “我是喜歡梁懷月。”

    “你能跟梁懷月比嗎?有什麼資格和她比?你拿什麼跟她比?”

    懷樂沉默著,氣氛也死寂一般的沉默。

    傅忱心裡明明不好過,嘴上的話卻不饒人。

    “暫且不說她識得禮數萬事都能周全圓滿,容色貌美又通音律,至少她說話利索,全然不似你這般愚蠢憨笨,纏著男人不要臉面,單是我說的後面這些就勝你萬千。”

    “……”

    懷樂也時常覺得她很差勁。

    但自己想和身邊在乎的人乾脆利落地說出來,二者完全不一樣。

    前者是自卑心痛,後者不亞剜心,好像被人用一盆冰水在寒天雪地裡將她澆透。

    懷樂沒想過親耳聽到會這樣難過,原來在漂亮質子心裡是這樣瞧她的。

    她說她不要臉面纏著他。

    她只是害怕孤單,不想自己一個人。

    卻忘記了這樣會給他造成困擾,他原來這樣討厭懷樂。

    “梁懷月什麼都比你好,你有什麼資格和她比較?!你拿得出來什麼和她相論?”

    懷樂被他說得難堪極了,她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握成拳,指尖都掐得很疼。

    她的淚水不停地打轉轉,佈滿了血絲。

    這小結巴是丈量他虛弱的時候好說話,想要趁虛而入,他不會讓她有片刻得下手之機。

    可是她一哭,那眼淚彷彿砸得不是地板,而是傅忱的心上。

    他想叫她別哭了。

    出口就成了,“你除了會哭還會做什麼?”

    懷樂搖頭,她努力為自己辯解,她沒有那麼差,她值得的。

    “不懷樂沒有這樣無用,懷樂是什麼都沒有”

    “但是我給給忱哥哥的所有東西已經是我的所有了”

    傅忱無情冷笑,“什麼東西?”

    “你給過我什麼?一些別人吃剩的吃食和老鼠瞧見都不會去偷的瓜果,破破爛爛的風箏,歪歪扭扭的平安穗?”

    很多,傅忱列舉的時候,每樣東西都從他的腦子裡蹦出來。

    “還有什麼?”他的喉嚨不易察覺的發乾。

    “我不想和你說了,你走吧。”

    懷樂不想承認他說得就是事實,她也不想離開。

    僵持了一會,傅忱抬頭問她,“你不走?”

    “好。”他掀開被褥下地,“我走。”

    與其留在這裡聽著她哭,反覆收到奇怪的煎熬的折磨,不如離開,眼不見為淨。

    比起來狠和決絕,懷樂哪裡比得過傅忱。

    她撈起袖子,努力擦乾淨眼淚,“我我走”

    步履匆匆,很快就出去了,也沒有走遠。

    抱著給熬藥的罐子,去了最外面的殿門口蹲著熬藥。

    拿著蒲扇吹火。

    藥燻得她眼睛疼,燻得她眼淚再掉下來,她連蒲扇都沒怎麼拿得動了,身上好疼,處處都疼,仔細分不清哪裡疼,總之她也不想管了。

    藥的味道好濃郁,好苦啊,太醫給她也有一份藥,她捨不得吃,都分了熬出來給傅忱和十七了。

    藥氣從藥罐壺口漂出來,懷樂抱臂在想,一定是她給忱哥哥的藥熬的太苦澀了,他昏迷的時候喝下去,醒過來又沒有喝飴糖水和紅棗,嘴裡苦的話,心裡肯定也苦。

    懷樂,要乖啊。

    你想想忱哥哥也是待你好的,他也給你找藥熬藥了,藥苦得人舌根發麻。

    喝下去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

    懷樂,不要委屈,忱哥哥他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他沒有那麼討厭懷樂,他只是不舒服不開心。

    他沒有那麼討厭懷樂,都是氣話,不作數的,不能作數。

    “沒沒有討厭懷樂”

    “不作數”

    單薄的身影一直在顫抖,嘴裡唸叨著細碎的話。

    暗樁盯瞧了一會,內心五味雜陳,折返回殿內,他剛要跟傅忱交代,就被他一記兇狠的眼風掃過來。

    殿下眼裡不是想知道嗎?

    算了,殿下不問,還是不說吧。

    懷樂被他攆走那會,她出去的時候,背影很是決絕,傅忱心慌了一下。

    傅忱看向樑上的暗樁,暗樁得了傅忱的暗裡的授意。

    很快出去。

    殿內靜下來,傅忱感覺自己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想小結巴真的被他攆走了,他想追出去看看,另一方面又在說怎麼可能。

    從前小結巴舔小臉皮子跟他說一些花言巧語的時候,他比這重的話都說過,不也是好好的嗎。

    她怎麼可能攆得走。

    不會。

    她也曾神情奄奄,猶如今日,嗯今天是要更傷心一些,他想去追只是因為她看起來比平時要更難過一點,還有無論他之前怎麼說,她都是不反駁,反而和他嬉笑回著。

    今日哭著,哭著問他是不是喜歡梁懷月,這關梁懷月什麼事。

    梁懷月或許真的如他口中那般好,好也不關他的事。

    是她非要找不痛快,別怪他出口傷人,話難聽了一點,他說錯了嗎?她結結巴巴是事實啊。

    所以,他沒錯。

    對,他沒錯,說得沒錯,猜的也沒有錯,小結巴就是刻意來蠱惑他的,梁懷月的事情不就是露出馬腳了嗎。

    她打聽他的喜好,問他是不是喜歡梁懷月,這不也洩漏了,她想要他娶她。

    娶她,怎麼可能!

    痴人說夢!簡直是荒謬,且不說他將來登基為帝,就說他傅忱的身份,真要娶妻生子也絕不會是她。

    小結巴話都說不清楚,人也那麼傻,床塌之事一竅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