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音 作品

第117章 第117章(捉蟲)

    謝欽生辰後,船便抵達了京城外的碼頭。

    早就有護衛快馬加鞭進京通報,是以他們一下船,便有人來迎,“下官龍武軍郎將馮衛,拜見謝刺史。”

    他見過謝欽之後,沒有忽略這位聞名京城的白狐女俠謝少夫人,也衝尹明毓一抱拳,隨後便直奔正題。

    龍武軍乃是帝王親衛,全都是昭帝的親信。

    馮郎將道:“謝刺史,馬車已經備好,陛下命您入京後直接進宮覲見。”

    尹明毓和謝策等人先行搬行禮去馬車上,謝欽和馮郎將交接完船上的東西,和尹明毓交代幾句,便帶著十來個護衛,先走一步,迅速趕回京城。

    他們是早晨到的碼頭,謝欽快馬加鞭,午時一刻便候在了皇宮外,等候陛下召見。

    昭帝得知他回來,立時便召他覲見。

    謝欽一踏入太極殿,便行大禮,隨後恭敬道:“陛下,臣幸不辱命,嶺南已在控制之中,未生動亂,也未驚擾。”

    “好!好啊!”雖動兵戈,然損害極小,昭帝喜不自勝,“來人,賜座。”

    謝欽並未立即坐下,而是先呈上他的奏摺。

    這本奏摺極厚,乃是他臨回京前三日整個南越州衙匆匆整理記錄在冊之後,他從南越到揚州這一段路重新整理彙總所書。

    他一從袖中取出,昭帝便斂起笑容。

    每有這樣的奏摺,必是大事。

    老太監從謝欽手中接過,也感受到了分量,恭敬地呈給陛下之後,便聽從陛下命令,退了出去。

    奏摺上將南越之事寫得極為清楚,連平王勾連兩族的證據也沒有落下,昭帝沉著臉慢慢翻看,翻到最後已是陰沉至極。

    “混賬!”昭帝重重地拍桌,怒火攻心,又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

    他究竟是罵蠻、僥二族,還是罵平王,謝欽不得而知,只迅速起身,為昭帝倒了一杯水,勸慰道:“請陛下保重龍體。”

    昭帝擺擺手,壓制著怒氣,道:“朕無事,朕不會在此刻倒下。那兩族和平王勾結的賬本在何處?”

    謝欽便又從袖中取出一本賬本,躬身道:“請陛下過目。”

    昭帝抬手抽走,看著賬本記錄的日期,平王和南越勾連,已經有十年之久。

    那時他還年富力強,兒子就已經有了謀事的打算,如今他老邁體弱,兒子們該是更等不及了吧……

    昭帝佈滿斑點的手越來越用力,幾乎要捏碎賬本。

    可是兒子們毫不在意他的身體,昭帝卻沒法兒狠下心來對他們,“明日早朝,你只稟報南越之事,不要提及平王。”

    謝欽聞言,並無意外,聽從陛下所示。

    而南越之事,非是一本奏摺能夠說的清楚,昭帝便留謝欽宿在宮中,謝欽可慢慢將各項證據一一呈上並且一一說明。

    京城各方勢力錯雜,許多事情都瞞不過有心人的眼,謝欽入宮沒多久,他忽然回京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皇城中辦公的各部官員們得知了此事之後,紛紛猜測,謝欽為何回來,難道是……嶺南出事兒了?

    謝家主聽到消息之後,稍稍安心些許,可望著皇宮的方向,又是一嘆。

    兒子一家平安是喜,京城則是又要風雲變幻了……

    尹明毓他們一行人行得慢些,黃昏時分方才進入京城。

    一進城,護衛便先回謝家報信兒。

    此時謝夫人和姑太太母女已經得到了謝欽派護衛送回來的信兒,早就在焦急地等著他們,終於又有護衛來報,三人皆喜形於色。

    她們想早些見到尹明毓和謝策,便也不顧及什麼長幼尊卑,都來到前院等候。

    於是尹明毓和謝策一踏進門,第一時間便見到了謝夫人三人。

    謝策反應總是最熱烈的,歡喜地喊了一聲“祖母”,便撲到謝夫人懷裡。

    謝夫人抱著孫子,摸著他的臉,萬千情緒翻湧,吐露著思念,但怎麼也說不出一句“瘦了”……

    姑太太還是那性子,心直口快,含著淚哽咽道:“幾月不見,咱們策兒又黑又壯實,真好”

    白知許:“……”尷尬。

    謝夫人情緒被打斷,摟著孫子沉默了。

    謝策不是兩歲的孩子了,他今年四歲了,也知道丟臉了,嘟嘴反駁道:“姑祖母,策兒不是又黑又壯。”

    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實在可愛,姑太太被逗笑,眼淚還在臉上,便調侃地問:“那姑祖母如何說?”

    謝策認真地回答:“可以說黑,可以說壯,不可以又黑又壯。”

    他這話一出,眾人靜了靜,隨即便鬨堂大笑。

    謝策小眉頭微微蹙起,不解地回頭看向母親。

    尹明毓不與他對視,躬身向謝夫人和姑太太見禮,起身後便握著白知許的手,欣喜道:“表妹,一年多未見,你又好看了些,還有了一門好婚事,恭喜。”

    白知許是謝家唯一的表姑娘,背靠謝家,她又是這樣的品貌,被謝夫人帶著出門赴宴幾次,便有許多人家上門提親。

    其中不乏宗室和高門大戶,但謝家只為她選了一門地位不低,但是相對清白簡單的人家,郎君也品性頗好。

    白知許對未婚夫也滿意,害羞地笑了笑,瞧著尹明毓的臉龐,回道:“表嫂如今也是越發明朗,教知許羨慕。”

    尹明毓看著她白嫩的肌膚,想起謝老夫人的話,也知道自個兒的臉誇不出“更好看”的話。

    不過尹明毓不在意,她玩兒的高興最重要,於是爽朗一笑,果真是明朗至極。

    她看不到自己的笑容,但謝夫人她們全都瞧得清清楚楚,她站在白知許身邊,容貌自是不如白知許精緻,可完全沒教白知許壓住。

    尤其她一笑,她們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投向她,心情也受到感染,跟著笑起來。

    謝夫人見過尹明毓初嫁進謝家時的模樣,再對比離京前的模樣,似乎與現在沒有差別,但又隱約覺得,是不同的。

    但她瞧了瞧身上毫無陰霾的謝策,便不再多想,笑容滿面地招呼他們進去。

    謝家所有的僕人看見少夫人和小郎君,都是笑盈盈地,整個宅子好像因為尹明毓和謝策,一下子活過來了。

    謝夫人不免感慨,“你們不在時,這宅子整日安安靜靜的,冷清極了;你們一回來,才熱鬧起來。”

    姑太太和白知許也都深以為然地點頭。

    就是很奇怪。

    白知許本身性子偏安靜些,尹明毓在時,她偶爾受影響,才會做一些稍稍出格的事情,尹明毓走後,她倒是在謝家待得安然,也跟謝夫人親近,可就是不熱鬧。

    姑太太不算穩重,可回京後,除了偶爾教謝夫人無語,也沒給謝家的生活帶來多大的變化。

    尹明毓才是那把鑰匙。

    而尹明毓見她們這般,睨了謝策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母親不嫌我們吵才是。”

    謝夫人哪會閒他們吵,謝策在她身邊說話,她滿心喜歡。

    稍晚些,謝家主回來,見著尹明毓和謝策,面色亦是緩和不已。

    謝策對著祖父這樣嚴肅的面孔,半點怯沒有不說,比比劃劃地說起他們在南越的事情。

    短短一年,他說話便極為順暢了,偶爾說到哪兒,便會分神說到別處,可當謝家主他們以為他的話題要徹底跑遠之時,他又能拉回去繼續說。

    口齒清晰,且十分有條理。

    話是有些多,不過謝家主等人都以為謝策是許久未見太過激動,關注點都在他的長進和話中透露出的事情上。

    謝策口中,全都是好玩的事兒,無憂無慮的。

    但謝策說他們去做客,只是不能隨便走動,謝家主和謝夫人想到的是他們被人挾持數日,嚴加看管;

    謝策說他每日要去戚節度使府上武藝課,謝家主和謝夫人想到的是他們極力拉攏戚節度使夫婦,不顧冷臉;

    謝策說戚節度使的鎧甲和刀威風,謝家主和謝夫人想到的是危機四伏、驚心動魄……

    而尹明毓是參與其中的。

    姑太太和白知許不知道內情,謝家主和謝夫人則是聽著聽著就會時不時望向尹明毓。

    尹明毓便會回兩人一個乖巧的微笑。

    謝家主和謝夫人:“……”

    虧她還笑得出來,他們如今若再教她矇住,便白長這些歲數了。

    於是夫妻二人便會神色平靜地移開視線。

    尹明毓端著茶,心下嘆氣,她這乖巧的模樣,對身邊這些人是越來越不管用了。

    謝欽在宮中,他們在謝家一起吃了頓晚膳,謝夫人便教眾人回去休息,只對尹明毓道:“二孃,你稍留一留。”

    尹明毓便沒有走。

    謝家主和謝夫人對嶺南的事兒極為在意,但謝夫人留下尹明毓,不是問她嶺南的事兒,“你們路上奔波辛苦,我也不多耽誤你的休息,就是有些心裡話想與你說說。”

    “您說。”

    謝夫人拉過她的手,輕拍了拍,“先前大郎的密摺送進宮,我和你父親擔心極了,如今見你們平安回來,才放下心。”

    尹明毓安撫道:“謝家的護衛可靠,又有郎君在,其實並不如何驚險。”

    謝夫人握緊她的手,道:“幸虧有你,大郎在嶺南才會那般順暢,我和你父親心裡都念著呢。”

    尹明毓當然不會謙虛,這對她是有利的,也是她想要的。

    然而不是她的功勞,她也不會去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