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音 作品

第97章 第 97 章

    南柯與巖峻約定的時間, 就在明天晚上。

    巖峻心緒起伏,一整夜輾轉反側,這短短的幾天, 他一直在受到種種衝擊。

    原本只是打算搏一把, 帶著族人過上好日子,但他先是招進一座難伺候的大佛, 村裡鍋都沒了, 苦不堪言。

    後來他們又得到了這輩子都沒辦法想象的一筆錢,到現在都有人腳底下打飄。

    經歷了大悲大喜,也沒有透徹,一頭是樹大根深的豪族, 一頭是直觀感受到不同尋常的謝家人, 腦子裡一團一團理不清的思緒,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

    如果只想最急著解決的事兒,他……他想去光明正大地求娶南柯……

    他想去提親……

    巖峻滿腦子都是這個渴望,實在睡不著, 天還未亮便蹲在母親門口。

    曲婆子一起床,看見門口杵著這麼大個人, 嚇了一跳,忍不住拍打他, “你幹什麼!”

    巖峻頂著一對黑眼圈兒, 抬頭直愣愣地說:“阿媽, 你幫我去提親吧。”

    曲婆子一震, 揪著他的耳朵往上提,“你再說一遍?!”

    巖峻順著她的力道站起來, 怕她揪耳朵費力, 沒站直, 半蹲著說:“我想去提親。”

    曲婆子喜上眉梢,鬆開他的耳朵,急忙問:“是誰?你這一走半年,可算是要成親了!”

    巖峻道:“南柯。”

    “南柯是誰?”曲婆子迷茫,“咱村子裡沒有姓南……南?!”

    曲婆子一下子回過味兒來,“你咋去攀他們那兒的高枝兒,人家能瞧上你?不行。”

    巖峻忙解釋:“不是,我……我和南柯定情了,想正經婚嫁,當然得提親。”

    曲婆子拉著臉,“你說清楚。”

    巖峻半遮半掩地說了他和南柯相識的過程,怕親孃不喜,沒說南柯找他私奔的事兒。

    曲婆子仍然沒有笑顏,轉過來勸他:“他們村子的人嫌貧愛富,你去提親,就是伸出臉去教人踩,別去了,不合適。”

    “怎麼會?南柯說她村子裡的人很和善。”

    “你不懂。”曲婆子轉身就走,並不想理會。

    巖峻很急,他今天就想去提親,“阿媽,沒做怎麼就不行?就算不行,也得讓我死心……”

    曲婆子一聽,轉回來,“聘禮也得準備,先準備聘禮再說吧。”

    今天晚上南柯就要私奔,他臨時去縣上準備聘禮,來回確實來不及,所以現在又涉及到,是否要向謝家低頭。

    先把好處佔了,其他的往後再想。

    這都是跟謝家婢女學的,巖峻一咬牙,道:“阿媽,我有準備,你只要陪我去一趟。”

    曲婆子見他非要去撞牆,到底還是答應了,只是看著兒子神情期待又忐忑,完全沒有剛得知時的喜悅。

    巖峻到竹樓找謝家婢女。

    時辰太早,尹明毓還在睡夢中,被金兒叫起來,眼皮還半闔著,“什麼事兒?”

    “娘子,巖峻說想要見您。”

    尹明毓霎時清醒,“這才一夜,便想通了?”

    銀兒抱著衣服過來,喜氣洋洋地說:“娘子,他若是說出實話,咱們今日是不是就能動身了?在這兒屬實不方便,婢子想早些到州衙見那南夢美人。”

    尹明毓邊穿衣服邊笑道:“我可是先見到一位,跟畫裡那位美得如出一轍,就是稚嫩些……”

    她說著,忽然停下。

    金兒銀兒疑惑,“怎麼了娘子?”

    “把那幅《南夢美人圖》找出來,我看看。”

    金兒立即去找出來,拿給她。

    尹明毓展開畫卷,仔細打量畫上人片刻,抬手遮住她的下半張臉。

    這眉眼,幾乎一模一樣,但她拿開手,再看畫上人,又覺得與南柯不甚像,因為氣質相差極大,所以不直接對比的話,根本不會多想。

    “難道是有親緣關係嗎?”

    但是有親緣的話,一個南夢美人被送到新刺史那兒,一個南夢美人要私奔……南夢美人的人生這麼波折嗎?

    銀兒幫她梳頭,從她身後瞧見畫上人,羨慕道:“婢子什麼時候能親眼見見……”

    尹明毓收起畫,隨口道:“有機會帶你見。”

    她整理好,便走下樓,巖峻一見到她,立時從石頭上坐起,學著他們漢人見禮:“金兒姑娘。”

    尹明毓含笑道:“巖兄弟,你可是考慮好了?”

    “還沒有。”

    “那你……”來叫早?

    巖峻憨傻地笑,“不是金兒姑娘說的,不能聽人家說幾句好話,就以身犯險嗎?我想先去提親,金兒姑娘能幫幫我嗎?”

    尹明毓:“……”漂亮。

    巖峻一臉老實巴交,問:“金兒姑娘?我這有些著急,你們這樣了不起的人家,隨便漏下一兩件,就夠我們鄉下人長見識了。”

    怎麼忽然開竅了……

    尹明毓惆悵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們少夫人的東西,可不是好拿的。”

    巖峻不說話,只撓頭,“我這實在是沒辦法,真不是想要麻煩你們。”

    “行吧,你等等,我去請示我們少夫人。”

    尹明毓轉身,面上露出一絲好笑,微微搖頭,上樓吩咐金兒給巖峻準備幾樣兒聘禮,“記得記賬。”

    金兒應下,“是,您放心。”

    而銀兒一聽巖峻竟然是要去提親,滿臉都是“想去”,眼巴巴地望著尹明毓,“娘子,咱們帶幾個人在身邊保護,一起去瞧瞧吧?”

    尹明毓慢條斯理地喝茶,“你說帶幾個人,人家便能同意?”

    “您是金兒,我是銀兒,又不是少夫人出去。再說,您和婢子也沒少走出這竹樓,現下不過是再走遠些罷了,他們拿咱們的東西,這點小小的要求總要同意吧?”

    “你去與巖峻說,與我說有何用?”尹明毓好整以暇,“我可不幫你。”

    銀兒見她不反對,真下去找巖峻說去了,而巖峻雖然沒明說,但行為上已經有所偏向,稍微遲疑,就答應他們去了。

    尹明毓藉著銀兒的光,讓護衛趕了兩輛馬車,便前往南夢村。

    與此同時,南越州衙——

    謝欽和褚赫通過目前的種種跡象,反覆商討,也作出了一些合理的猜測,認為在南越能夠如此囂張跋扈,那兩族最有可能。

    而他們在此時此刻選擇這種激烈的方式,許是有什麼緊迫的事兒要做。

    可惜他們能完全信任的人手太少,先前謝欽帶過來的護衛一半都派去了尹明毓和謝策身邊,剩下的護衛得留一些保護謝欽,其餘人手調遣皆得用到要緊處,否則來回實在不便。

    褚赫原來風流不羈的一個人,近來摺扇都不是用來瀟灑的,是用來扇去心中煩躁的,“若是戚節度使能給予些幫助,我們此時便不會如此束手束腳。”

    戚節度使掌整個嶺南,手中有兵權,權力頗大。

    他們自然去找過戚節度使,但戚節度使話說得極好,也願意借給他們三百個士兵,可也僅此而已。

    他還反過來訴說為難,勸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萬一發生動亂,勞民傷財,遭難的是百姓。

    是以真正束手束腳的原因,不是戚節度使,是謝欽身為一方父母官,不能置大鄴安定、百姓安危於不顧。

    褚赫摺扇刷刷扇,道:“我現下十分懷疑,陛下為何獨獨外放你到嶺南來……”

    謝欽並不深究此事,依舊思索正事道:“那兩族勢力根深蒂固,整個南越官場不知有多少他們的人,我們暫時不便輕舉妄動。”

    “如果我們接回弟妹和謝策,卻不動他們,官威何在?日後在南越恐怕更難有所動作,你先前打開的局面也得功虧一簣。”

    “或許……”謝欽抬頭,“亂拳可打。”

    褚赫不解,“何意?”

    謝欽道:“二孃。”

    從前,妻子對他來說,是後宅婦人,需要護在羽翼之下,內宅之外官場之上的事,跟女眷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