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Chapter199

chapter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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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前

 “我可以告訴你。”

 “但是, 我有一個條件。”

 莎朗要提條件,今泉昇並不意外。

 眼前這個穿著絲綢浴袍,端坐在沙發的女人, 從他們初識開始,便是個不折不扣的利己主義者。

 一個在她看來完全陌生的男人,想要和她提出“免費”的條件,是幾乎不可能的。連同他作為“川江燻”時,這個女人也總要在關懷之餘, 從他身上討點什麼。不過基於川江燻和莎朗的關係實在不錯,所以那個女人大多都是討點捉弄人的樂子, 然後一笑而過。

 今泉昇覺得這不是什麼錯事。

 畢竟生在組織, 身上若不豎立一層尖刺,她恐怕早就在黑暗洪流中粉身碎骨億萬次了。

 於是他平靜地開口:“說吧,你的條件。”

 “和你合作, 等同於和整個日本公安合作。”女人的心裡很是清楚。

 她握著質感綿軟的咖啡, 再度小啜一口, 不緊不慢地:“你應該知道,我倒戈向警察一方,無異於背叛了這個世界規模的宏大組織。”

 “這代價很大。我將面臨的,是數不勝數的黑市通緝,還有一眾殺手的暗殺。也許未來我只是單純過個海關,就會有狙擊手一槍打碎我的腦袋。”

 沉重的語言被女人用悠然語調描繪的輕描淡寫,她聳了聳肩膀。鋪墊顯然已經做夠了,於是她又曖昧地笑了起來:“而我的要求, 也沒那麼不可理喻。”

 “你想要朗姆口中的另一半密令。可以, 我會幫你拿到。”

 “想從那傢伙嘴中討到的情報, 你們公安甚至可以直接來詢問我。朗姆或許會和你們狡辯, 但我不一樣,我願意予以配合,我知無不言。”

 女人說到這裡,又停頓了片刻。

 她的話鋒隨之一轉:“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必須建立在——”

 “讓我親手殺了朗姆。”

 那渾厚的嗓音擲地有聲地落下。

 ……

 “我真懷疑我是不是做錯了選擇——”金髮女人冷眼掃視著面前的一眾警察,眸光淡然之餘,多了幾絲嫌厭。

 那張精緻的臉孔充斥著失望。她顯然知道,自己這是被日本公安利用了,但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她的神情堪稱波瀾不驚,握槍以人質要挾時也無比從容。

 午後的陽光逐漸繞向群山背後,光亮恰巧籠罩著女人的半身,因而她此刻一面身至光明,一面落於陰影。

 “好了,朗姆。”莎朗輕瞥了一眼高舉雙手的男人。

 她冷聲命令道:“你自己走過來。”

 朗姆一怔,狐疑地打量著女人。

 他不清楚情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基安蒂和科倫都被攔截在了半路上,他原本以為被公安帶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可是如今,貝爾摩德又是在演哪一齣?

 她和公安做了什麼交易?公安沒有成全她,所以她現在要反水了?

 這些疑問縈繞在他的心間,但他此刻最關心的,實際上還是——貝爾摩德究竟是否還有底牌,足以帶他脫離現在的局面。

 “貝爾摩德!”恰好趕到院落門前的今泉昇高呼了一聲。

 這聲音貫穿了人群,徑直落向女人的耳畔。女人抬起頭,一眼瞥到了那個造訪她的家址,和她提要求的男人。

 她冷冷地牽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啊啦,這不是我親愛的——‘詐騙警官’嗎?”

 今泉昇的太陽穴抽搐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氣,闊步越過人群,站在了距離貝爾摩德幾米遠的地方,“把槍放下,一切都還來得及。你應該很清楚,貝爾摩德。那種條件,公安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的。”

 “何況該決定朗姆生死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是公安,而是維繫這個社會的法

律。”

 他凌亂的黑髮在風中飄揚,光影下的眼窩深邃,襯得那雙色澤極淺的灰眸熠熠發亮。青年張開唇瓣,嗓音甚至略顯柔和:

 “我知道你對法律嗤之以鼻。但比起以惡除惡、以暴制暴,這是能從根源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這樣做,可以讓世上因為陰謀而喪失孩子的母親,變得越來越少。”

 “有些東西無論怎麼掙扎,都是註定回不來的。”

 “放下怨恨,試著不再緬懷過去,而是暢想未來。一直把自己囚禁在曾經的時間,止步不前……這麼多年以來,你真的……快樂過嗎?”

 克麗絲不會因為你殺掉朗姆,就回到你的身邊。

 ——不是嗎?

 女人的綠眸漸漸瞪大。

 也許是在為這個問題詫異,也許是因他好似瞭解她的一切而困惑不解。

 “把槍放下,貝爾摩德。”今泉昇說。

 “只要你放下槍,放開你手中的人質,一切都還有迴旋的餘地。”

 一番勸誡之下,莎朗仍沒有放開女警的意思。

 她環顧著四周,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萬眾矚目,她很習慣這種場景。可惜這不是新聞發佈會,也不是知名電影節的繁華紅毯,而是生死一線的犯罪現場。

 金髮女人諷刺而悲憫地微笑,只輕飄飄地開口:“看來卡慕和你說了不少我的事。”

 她餘光捕捉到了在一旁蠢蠢欲動,隨時準備找機會撲上前來的警察,又厲聲道:“都別過來!——退回原位。”

 像是為了佐證這些人的行為冒犯到了她,女人將槍口指向天空,迅速扣下扳機,沒有裝載消/音/器的手/槍迸出一片火花。

 刺耳的槍聲橫亙山谷,驚得在附近棲息的飛鳥大肆逃竄,將葉子衝撞的窸窣作響。

 這是一聲警告,寓意她開槍時會毫不猶豫。

 警察們只得作罷,看在人質的份上,姑且退回安全距離。

 莎朗再度冷笑,她慢悠悠地瞥向今泉昇,又問道:“你既然知道這麼多,那你知道克麗絲是怎麼死的嗎?”

 女人的眼珠倏然一轉,重新落回朗姆的身上。

 朗姆的肩膀一顫。

 他沒想到在這種關頭,眼前的瘋女人還能扒出這個在十年前,連秘密都算不上的陳年舊事。

 “克麗絲死在了她十九歲的那一年。”她抿了抿唇角,冷然一笑:“雖然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管教不力,任由她和一群壞朋友浪跡在一起,還給她留下了可以肆意耍性子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