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嫿 作品

第38章 第 38 章

    謝音樓又開始持續發高燒,症狀和十二歲那年很像,人是燒迷糊的,細小的汗珠沿著臉蛋至下巴淌到脖子裡,貼身睡衣浸溼了一次又一次,保姆拿了乾燥毛巾擦拭,扯過蠶絲被緊緊裹住雪白的胳臂和腿。

    之後,就開始給謝音樓灌藥湯,濃苦的中藥味讓她唇舌發麻,而喉嚨早就被這場高燒灼得說不出話,很難受,忍不住縮捲起身體,手指本能地緊緊揪住了什麼。

    保姆藉著昏黃的光去看,發現謝音樓手裡攥著不放的是一張黃色護身符,好像是給她脫裙子時,從領口處掉下來的。

    先前場面混亂,誰也沒去管這個護身符掉哪兒了。

    卻沒想到被燒糊塗的謝音樓抓在了手心,一整夜都沒有鬆開過,哪怕保姆意圖要扯走,也只是越發地收緊了發白的指尖。

    扯不出,保姆只好讓謝音樓攥著,將床尾被汗浸溼的睡衣和陶瓷碗都收走,無聲地走了出去。

    昏暗的主臥裡變得極靜,窗戶的白紗隨著夜風緩緩浮動。

    謝音樓在被窩裡痛苦翻身,混沌的意識還深陷在夢境裡,是陌生的車站,她一直在朝前跑,身後,有個怪物似的黑影在追她,咻咻地噴著熱息,灼得她後脖冒汗。

    外界的雜音都消失了,前方是恐怖的黑霧,當她逃無可逃地回過頭時,那猙獰索命的黑色怪物也猛地撲了過來——

    謝音樓眼尾卷長的睫毛緊閉著顫抖了兩下,呼吸重重的,卻醒不過來,體溫高得驚人,意識沉浮間,隱隱約約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響。

    先是謝忱岸冷靜的嗓音在說:“燒了一夜還沒退,爸媽那邊暫時都瞞著,我看天亮就去把老中醫請來。”

    “請來也是灌中藥,姐哪次高燒不折騰個半個月……這次突然病,不會把腦子又燒壞了吧。”謝忱時說著,還真邁步走到床沿去,伸出冰涼的手覆在謝音樓額間,滾燙的很,跟他掌心形成了鮮明對比。

    “早知道不對姓傅的下死手了,爸要知道我把姐嚇病,會不會殺子祭天啊。”

    “你現在去負荊請罪喚醒父愛還來得及。”

    “謝忱岸你個白切黑,人是一起打的,怎麼就成我的鍋了?你看那姓傅的能順眼?”謝忱時一提到傅容與,手指關節就癢,拇指用力地摁出了咔咔作響,絲毫不掩飾戾氣:“我就知道啊,爸當初逼他退婚時,這傢伙心懷不甘著,看姐的眼神——就跟惡犬盯上了小白兔。”

    “忱時,別在謝家提婚約的事。”

    謝忱岸嗓音也近了些,是走到床邊去看高燒未退的謝音樓,她臉比雪白的枕頭還白,鼻息極弱,唇齒間像夢囈般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細聽之下,是循著封鎖的記憶的念著:“傅,容與……黃桷樹巷角的玫瑰開花,開了……你不走,慢點忘記我……”

    臥室內氣氛凝滯,謝音樓高燒之下困在了過去,被捆著一起,往下墜。

    她身處昏暗找不到出口,真哭了,眼淚生理性地沿著緊閉的睫毛淌下來,直到謝忱岸握住了她極瘦的手,無形中像是慢慢地把她牽引回了現實的世界。

    謝音樓不在哭了,到天矇矇亮時才轉醒過來,浸過淚意的眼眸出神地望著寸步不離守著自己的謝忱岸。“退燒了。”

    謝忱岸寒涼的眉骨舒展些,端起旁邊的玻璃杯給她喂水,嗓音在半暗光線下格外溫柔:“忱時在給你燉粥,有胃口吃點嗎?”

    謝音樓一時沒認出他似的,掀被子就要下地,更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天亮了,容與哥哥還在黃桷樹等我,他承諾過會一直等我的。”

    光滑的腳堪堪不穩踩在地板上,那纖弱的身子跟一陣風就能被折斷似的,沒走兩步,又倏地僵硬在了原地。

    “姐。”

    謝忱岸嗓音壓得低,一改平素那般淡定盯著她舉動。

    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謝音樓靜止不動回過頭,驚出了一陣細汗,再次說話時,很輕:“我站在這裡做什麼?”

    她抬手捂住發暈的額頭,被餵了幾碗中藥緣故,身體疲軟到都站不久,還是謝忱岸把她扶了回去,用被子緊緊裹著低聲說:“你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