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酒徒 作品

第166章 大結局

    泰昌七年,八月。

    在大夏在與北梁正式建立邦交六年之後,北梁帝蕭潛和皇后沈時英以及年僅五歲的太子首次一同到訪大夏。

    說是到訪, 其實也不算準確, 畢竟北梁皇后沈時英出身大夏鎮國公府, 也可說是回孃家。

    此番北梁帝后和儲君的大夏之行,除了維繫兩國邦交之外,還有另一個的原因,鎮國公沈常山即將七十大壽。

    鎮國公沈常山往小了說,是北梁皇后沈時英的父親,也就是北梁帝蕭潛的岳父,北梁儲君的親外祖。這往大了說,鎮國公沈常山可也是北梁的國丈。

    因著鎮國公府同時也是皇后秦煙的舅家,因而不論是北梁使團來訪大夏,還是鎮國公府的壽宴,大夏皇室都極為重視,禮部和鴻臚寺接聖命,定要慎重待之。

    北梁使團抵達大夏上京城之後,並沒有前往鴻臚寺為其安排的下榻之所,而是徑直去到了曾經泰煙給沈時英準備的大宅蕉園,如今也是華陽大長公主府。

    五歲的北梁太子蕭奕,自出生起就不同於別的孩子那般活潑好動,他鮮少哭鬧,而是安靜沉著得不像話,這一度讓蕭潛和沈時英懷疑這孩子定是被避子湯影響了智力。

    但隨著蕭奕漸漸長大,眾人才發現,這位太子哪是智力有問題,且正相反,蕭奕不論記憶力還是理解能力都有著超常的表現,可以說這位儲君是個神童都不為過。

    沈時英也就放下心來,只是兒子策奕的確不太愛說話,性子也太冷,在這點上,沈時英倒也還算心寬,不過就是同他父皇一般,將來也是個冷麵帝王罷了。

    而北梁這位冷麵太子蕭奕,到了大夏,卻像是恢復了些小孩子的天性。蕭奕在大長公主府中止不住地四處看看摸摸,心中充滿著好奇。

    這裡,就是母后曾經生活過多年的地方?

    額……但是孩子,你恐怕搞錯了。這個宅子,你母后也沒住過幾日……

    斜倚在軟塌上休息的沈時英媚眼半開, 她看著面前立著的英俊挺拔的男人, 懶懶道∶

    "這回,陛下不用趁夜偷偷摸摸過來,也不必翻牆了……"

    蕭潛眼眸微眯,高大的身軀俯下,一張稜角分明的俊臉向著沈時英強勢地迫近,薄唇在距離沈時英的紅唇還有一寸的位置時,動作因門口的聲音而突然停住。

    “太子殿下。”門外的宮人向太子蕭奕行禮。

    聲落,虛掩的房門被有節奏地敲響三下後緩緩推開,

    “母后……”

    踏了一步進來的太子策奕視線剛投向軟塌就很快地平靜垂眸,隨後將那隻腳也收了回去,還……帶上了門……

    榻上的沈時英面上有些許尷尬,而蕭潛回頭後繼續俯下,做他未做完的事……

    算這小子識趣。

    門外緩步離開的兼奕……

    本殿下能不識趣

    哪個寶寶不想有母后陪著,每晚都在母后香香軟軟的懷裡睡覺的。而他就算是勉強蹭到和母后一起入睡,醒來時都是獨自在側殿,身邊只有宮女和嬤嬤。

    他永遠都爭不過霸道的父皇,他不想給父皇好臉色,也懶得同他多說。

    就這樣,心智早熟的太子蕭奕,便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

    大夏皇室在皇城前朝奉天殿為北梁帝后一行舉辦了規格極高的洗塵宴,眾皇室成員和朝中重臣出席宴會做陪。

    北梁帝蕭潛和皇后沈時英都已年逾四十,但看上午皆只似三十出頭那般,兩人又都容貌和氣質出眾, 加上小太子也生得極為好看, 三人入殿時, 殿上眾人皆嘖嘖生嘆。

    一番見禮後,宴席開始。

    席間,北梁太子蕭奕的目光忍不住頻頻投向鳳座上的大夏皇后秦煙。

    那個漂亮姐姐就是長姐

    蕭奕從母后和朝臣那裡聽說過很多大夏皇后,他的長姐秦煙的事蹟,蕭奕對自己這位長姐暗暗崇拜了許久,今日終於得見真人。

    當然,他最崇拜的還是父皇和母后,如果父皇不那麼霸道,那就更好了。

    蕭奕看了一眼正在小聲交談著什麼的父皇和母后,而後又將視線投向了高臺,不過這次卻是看向了長姐身邊那個極好看的叔叔,大夏帝封湛,長姐的夫君。

    若是封湛能聽見這小子的心裡話,定要當場黑臉。

    秦煙是長姐,朕是叔叔?

    --

    宴後,北梁帝蕭潛同封湛去往御書房喝茶,留沈時英和秦煙母女說說話。

    坤寧宮主殿東暖閣,秦煙和沈時英各自姿態閒適地歪在軟塌兩側東一句西一句地談著閒天,外頭一陣嘈雜聲傳來,隨後方才去御花園玩兒的三個孩子回來,各自擇了一把椅子坐下,用著宮人剛端上來的糕點和花果茶。

    秦煙和沈時英皆是滿目柔和地看著幾個孩子。

    歇息片刻後,蕭奕看向榻上的秦煙,開口道∶

    “長姐,他們是不是該喚我‘小舅’”

    這話一出,屋中靜默了一瞬,封啟和封寧兩兄妹都有些愣住。

    那孩子,比他們還小,喚小舅?

    蕭奕轉頭看回那對龍鳳胎,而後從自己懷中摸出兩隻一模一樣的繡工精緻的錦囊。

    “喚我小舅,小舅給你們見面禮。”

    蕭奕畢竟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故作老成的話語中還有些童稚的奶音,聽得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秦煙和沈時英兩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幾個孩子,並未開口。

    封啟和封寧兩兄妹也犟著沒說話,似乎有些不服氣的樣子。雖說他們也知道自己比人家小一輩兒,但那小子像是以輩分壓人的模樣,實在是可惡。

    蕭奕將其中一隻錦囊打開,取出裡面的一枚質地上乘,但造型尋常的瑩白潤澤的玉佩,他向著雙胞胎兄妹剛準備開口,本歪在軟塌上的沈時英直起上身,先一步出聲問道∶

    "這是你前些時日,跟著師傅親手學著雕的玉佩"

    蕭奕看向自己的母后,緩緩點頭。

    沈時英當即笑了,喲,原來是這樣。

    沈時英開懷笑了幾聲後,又道∶

    "聽你師傅說,你為了學做玉佩,毀了好幾塊上好的玉料,還傷了手,就是為了給侄子侄女做見面禮”

    蕭奕似乎覺得有些糧,他面上微紅,並未答話。

    封啟和封寧聽見這話,面上倒是緩和了些。

    親手做的算這小子有誠意。

    封啟和封寧也不扭捏,當即各自喚了聲小舅。

    蕭奕抿唇淺笑著將錦囊遞給宮人,宮人躬身雙手接過,承給了太子和安平公主。

    封啟和封寧將錦囊收好後,封啟拉起封寧道∶

    “走,我們也帶小舅看看我們兄妹倆好東西,小舅有看得上的,儘管挑!”

    五歲的蕭奕故作老成地回了句

    "嗯,乖。"

    封啟和封寧雙眼當即瞪得溜圓,這……這就是他們說的順著杆兒就往上爬了?

    封啟小孩子心性,當場不樂意了,他有些氣鼓鼓地看著小孩兒蕭奕說道∶

    “小舅,叫哥哥。”

    身旁的封寧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小舅哥哥我們各喚各的哈哈哈哈……”

    不多時,三個孩子玩鬧著跑了出去,屋中的沈時英和秦煙也笑得不行。

    沈時英笑完過後,心中又很是欣慰。

    兒子蕭奕,似乎在煙煙這對雙胞胎面前,終於有了些孩子樣了。

    -

    反觀另一邊鹹福宮中德太妃和靜儀長公主處就不怎麼喜慶了。

    德太妃眉間似有愁雲,她看著封玉瑤,猶豫了許久後還是問出了口∶

    “玉瑤,你和駙馬,如何了”

    封玉瑤沉默了片刻,而後輕聲開口∶

    “母妃,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德太妃沒有當即答話,她牽過女兒的手輕撫著,而封玉瑤也順勢將頭靠在自己母妃的肩上,彷彿回到未出閣那些時日一樣。

    封玉瑤和沈辭成婚後,沈辭因公務時常離京,夫妻倆聚少離多。

    而人吶,永遠是不知足。

    封玉瑤從前覺得,只要能同沈辭成婚就好,成了婚之後又想著,要是沈辭能再主動一點,體貼一些就更好了。

    而沈辭一心撲在兵事上,封玉瑤和沈辭也沒有太多共同話題,夫妻倆怎麼看都是不協調。

    封玉瑤平日裡還能勉強想得過去,但一旦進宮見帝后那一對的相處的模樣,封玉瑤心中就直泛酸。

    回京後的沈辭,若見封玉瑤對他有些不高興,他又哄不來女人,只會沉默地去到書房,一待就是一整夜。

    所幸沈辭對女人沒什麼興趣,府中也還算乾淨。

    屋中靜默了一會兒後,德太妃的聲音緩緩響起∶

    “玉瑤,你若非得要駙馬為你做出改變,那是為難他,也是為難你自己。”

    “兩個人過日子,也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不是非得要你向前走一步,他也必須得往前走一步,不過是互相遷就罷了。”

    “還有……還有句俗話,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

    德太妃說完這話,面上有著些許尷尬。

    屋中又靜默了一陣,封玉瑤突然抬頭,

    "母妃,我可不覺得您和父皇之間相處,能體會到這些。"

    看著封玉瑤似有些懷疑的眼神,德太妃略顯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而後道∶

    “我這也是從話本兒中看來的。”

    封玉瑤聞言當即笑了起來。

    “哈哈哈,什麼話本兒啊,母妃也借給兒臣看看,我也好學著,哈哈……”

    德太妃看著自己這笑得沒心沒肺的女兒,輕嘆了一聲。

    還好,她和玉瑤母女倆雖都不是絕頂聰明和通透,但也不算鑽牛角尖之輩。

    不過玩笑歸玩笑,道理卻也還是那個理。

    所有的不放過別人,到頭來都是不放過自己,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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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國公府的壽宴之後,正好就是秋獮大典,北梁帝后一行當然也被順理成章地邀請前去西郊觀禮。

    按照既定流程,皇室和朝中部分官員將前往西郊。

    去歲成婚後回了幽州的端王府世子封肅北,此次本也準備攜世子妃赴京,畢竟封肅北既是皇室中人,曾經又是大夏同北梁之間的聯絡人。

    但臨出發前,世子妃秦琳發覺有了身孕,封肅北驚喜之餘,也放心不下妻子,因而向聖上請旨不能赴京。

    照舊例,秋獮大典時期,朝中至少留一位丞相處理政務,左相季木因夫人王靜宜這才生產,因而自請留京,讓新登右相之位的大學士府安文京陪同聖上前往西郊。

    在聖上一行出發那日,季木回府時,遇上了回京述職的如今的朔北幷州刺史王璟衡,也是季木的大舅哥。

    王璟衡來季相府,一是為了公事,同季相他的妹夫交接公務;二是為了探望剛誕下千金的妹妹靜宜。

    王璟衡能力出眾,在一年前的吏部考功時,就被吏部諸官員推舉調回上京。聖上對這些摺子做了批覆,王璟衡可重回內閣。

    但這位王大公子婉拒了回京的機會,而是選擇留在朔北。任命書很快下達,王璟衡成了新任幷州刺史,將與關內侯韓霜凌協同管理朔北。

    王璟衡一想到前妻韓霜凌,眼中是掩飾不了的柔和。

    經過這幾年他的不懈努力(其實是死纏爛打),韓霜凌終於對他不那麼抗拒,可以允許王璟衡像個老友般同她打交道,這是個好的開始,雖然其過程艱難且漫長。

    不過……

    王璟衡面上一冷。

    如今韓侯的友人可也不少,如那位時常同韓霜凌有公務銜接,且接觸不少的赤峰軍主將,段鴻。

    王璟衡此次不會在京中耽誤太久,事務處理完畢會立刻返程。

    在朔北,還有他的漫漫追妻路……

    --

    今年的秋獮大典依然是按照往年的流程,紮營修整後,首先就是以賽馬開場。

    這些時日,北梁太子蕭奕同秦煙這對雙胞胎兒女每日都膩在一塊兒,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賽馬結束後,眾人各自散去在圍場自由活動,兼奕和封啟封寧兄妹倆在禁軍護衛下,分別騎著小馬駒在距離營地不遠處遊玩。

    這仨孩子行事謹慎,但也有的熊孩子平日裡被寵得無法無天,簍子是捅了一個又一個。

    這不,獵區裡就出事了。

    永定侯謝安的義女謝汝和兵部尚書賀府賀霄的兒子賀雲舟,讓護衛將他們帶去了獵區,倆孩子在林中瘋鬧到了猛獸區邊緣,剛好遇上了兩隻吊睛白虎。

    護衛在同猛虎搏鬥的過程中,又引來了其他猛獸,一時間此處充斥著孩子的尖叫和獸吼聲,以及逐漸瀰漫開來的濃重血腥之氣。

    守林的禁軍當即前往援助,營地中的永定侯謝安得到消息也立馬縱馬入林。

    謝侯來得及時,他在虎口下救下了他的義女謝汝,但謝安畢竟年紀漸大,動作稍緩,他臉面上被虎爪抓傷,混亂中前胸和後背還吃了黑熊幾個重掌。

    當然, 局面最終被禁軍控制, 也當即加強猛獸區防守, 禁止他人再靠近猛獸區邊沿。

    永定侯謝安一行回營緊急治療後,當晚便被送回了侯府。

    聖上派太醫院太醫赴永定侯府為謝侯療傷,而這個插曲並沒有影響秋獮的進程。

    幾日後,秋獮大典圓滿結束,北梁使團也即將啟程離開大夏。

    而為北梁帝后和儲君的踐行宴上,卻不見謝侯的身影。

    宴後,太醫院御醫向聖上稟道∶

    “陛下,謝侯被虎爪抓傷臉時,也傷了右眼,恐怕謝侯那隻傷了的眼,以後將不能視物了。”

    “謝侯原本從前在軍中就有舊疾,此次又在熊掌下傷了肺腑,正逢秋燥,謝侯傷重之下,恐有癆病的徵兆。”

    之後,太醫院接聖命,為永定侯府送去名貴藥材,盡力為謝侯醫治。

    -----

    十月,世子謝長淵從西北迴京,且在多年後,首次踏入了永定侯府。

    病榻前,謝長淵冷眼看著右眼被紗布纏住,且正以巾帕捂著嘴猛咳的謝安。

    待謝安的咳嗽聲稍止後,謝長淵開口∶

    “聽說,謝侯你是為了救你那義女受的傷?”

    謝安沒有答話,他只是看了謝長淵一眼,便喘著氣閉目休息。

    片刻後,謝長淵淡漠的嗓音繼續在房中響起∶

    “我在從前的益州王妃那裡,聽說了一個故事,可能你會有些興趣。”

    聲落,謝安睜眼看向謝長淵,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待謝長淵道完他口中的故事,謝安滿目震驚,他當即以手撐起上身意圖坐起,但猛力之下牽扯了肺部,又劇烈咳嗽起來。

    謝長淵神色平淡地看著謝安,在謝安終於停止咳嗽後,謝長淵再度開口∶

    “謝侯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你那義女的親生父母,定會感念謝侯的大恩大德。”

    謝長淵說完這話,正準備抬步離開,謝安怒道∶

    “你站住。”

    謝長淵停了步,回頭看向已在床榻上坐起,一手緊攥著胸口的謝安,他的父親。

    謝安重重喘了幾口粗氣,而後開口

    “兵部尚書賀府,賀霄的兒子,你見過了嗎?”

    謝長淵眯眼,似乎對謝安此刻提及的這事有些疑惑。

    謝安平復了一下,繼續道∶

    “賀府那個孩子,同你小時候長得簡直一模一樣,你有什麼解釋?”

    謝長淵皺眉,看著謝安的神色中的滿是懷疑。

    謝安在胡言亂語什麼

    謝長淵不準備繼續聽謝安胡扯,他轉身抬步離開,身後繼續傳來謝安的怒聲∶

    “你從前和賀府那賀霄走得近,但你都幹了些什麼?”

    "那孩子現在還小,只我看出了問題,但若他長大,到時候明眼人都看得出……"

    謝安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謝安將掩嘴的巾帕取下時,巾帕上鮮紅的血跡讓他眉間緊擰,而後謝安想起方才謝長淵說的話。

    "葉清璃落了胎,另尋了個女嬰養在益州王府……"

    謝安閉目,滿面恨色。

    葉清璃!

    葉清璃!

    ------

    離開後的謝長淵思緒紛雜。

    方才見謝安在臥榻上猛咳,謝長淵腦中卻全是當年從朔北迴京時,母親纏綿病榻的憔悴模樣。

    謝長淵唇邊勾起一抹諷笑,葉清璃此舉如果是為了報復他,報復謝安,那謝安此番遭遇,算不算是因果報應。

    謝長淵上車後,並未吩咐下屬回府。

    車中靜默了片刻後,下屬聽見自家將軍的聲音在車中響起∶

    “去兵部尚書賀府。”

    謝長淵的車停在距離賀府幾丈遠外,但他終究沒有下車。

    原本按照計劃,此次他回京也會去賀府探望賀霄的兒子,但如今……

    謝長淵並不認為謝安會騙他,且經由謝安之言,謝長淵也憶起當年在千水湖畔漱玉坊的一些事。

    難道說……那晚……

    ---

    賀霄的侍妾南絮,在賀霄離世後,依然住在賀府。

    賀霄在世時,曾提過拾南絮為平妻,但南絮知道,賀霄那更多是因為秦念而說的氣話。加之後來賀霄走得匆忙,這事就不了了之,如今南絮的身份便仍舊只是賀霄的侍妾。

    但由於南絮是賀霄唯一的兒子的生母,因而她在賀府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南絮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云舟是何時同謝侯那個義女謝汝走得如此之近的,以至於兩人在西郊獵場還闖下此等禍事。

    那日秋獮之後,兵部尚書賀嚴明親自攜厚禮前去永定侯府探望謝侯,也是深表歉意。

    賀雲舟也一直吵著要去永定侯府看望謝汝,但被南絮阻止。最初南絮只是考慮到自己兒子不能再在謝侯重傷未愈的這個節骨眼上去侯府添堵,直至那日,南絮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兒子賀雲舟居然說,他長大後要娶謝汝為妻。

    南絮當即一驚。

    自秋獮圍場意外後,京中就悄然流傳著一個消息,說永定侯謝安那義女謝汝,其真實身份恐怕是謝侯的私生女,不然謝侯怎麼冒著生命危險前去救一個義女,最終還受了那麼重的傷。

    若那謝汝真是謝侯的私生女,那便是雲舟的親姑姑……

    南絮不敢只當兒子云舟這話只是童言稚語,畢竟如若猜測成真,那後果她承受不起。南絮當即出聲喝止了自己的兒子,並制止兒子再去尋那謝汝。

    南絮想著,六歲的孩子,他能懂什麼,沒準兒玩兒上幾天別的就給忘了。

    賀雲舟沒有過多哭鬧,只是眼裡包著淚水兒委屈了一整日。

    他沒有告訴母親, 秋獮那日, 他就已經將父親留給他的傳家玉佩給了謝汝, 並且還向謝汝承諾,長大後他定會娶她。

    ---

    這日,謝雲舟趁著守衛換防時,偷偷溜出了府去,南絮得知後,心急如焚,親自帶護衛出府尋人。

    離開賀府後,南絮讓護衛分頭尋找,她自己則準備前去永定侯府,途中,一個紙團被扔進南絮車內,南絮掀開車簾,街上人來人往,並不知紙團的來源。

    南絮在展開紙團後,看見上面的一行字,心中當即一鬆,隨後又不禁犯疑。

    這人,是誰

    一炷香之後,南絮在千水湖畔的一個茶社門口下了車,她左右看了一眼後,拾步獨自進了茶社大門。

    南絮進入二樓的一個臨窗雅間,她看見了那個曾讓她執著多年的貴氣男子。

    "世子。" 南絮向坐在禪椅上的謝長淵矮身行禮。

    謝長淵示意南絮在他對面就座,他給南絮倒上一盞茶後,開口,直奔主題∶

    “說說,你那個兒子,是怎麼回事”

    南絮沒有答話,也沒有抬眸,只她放在膝上緊攥衣襟的手出賣了她此刻的緊張。

    片刻後,謝長淵的聲音再度響起∶

    此刻那個叫賀雲舟孩子已被迷暈,在謝長淵的人手上。的確如謝安所言,那孩子的五官面容,同謝長淵自己是越看越像,看得謝長淵額上青筋直跳。

    謝長淵心中有了些猜想,他這個問題其實已經沒有必要,答案顯而易見。

    最終,南絮歉疚地看著謝長淵,緩緩道∶

    "世子,雲舟,他的確是世子的……"

    "住口。" 謝長淵終究還是打斷了南絮的話,打斷了她繼續說出這個可恥的事實。

    謝長淵閉目,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開口

    “將我的兒子,養在賀家”

    傍晚,南絮將調皮出逃的兒子云舟接回了府中。

    幾日後,兵部尚書賀府的小公子賀雲舟同其母親出城前往萬寧寺上香,路遇賊人,母子皆失去蹤跡。

    兵部尚書賀嚴明震怒,懸賞重金追查線索。

    京兆府被問責,在其管轄之地竟會出現如此膽大包天的惡劣事件。

    定國將軍謝府,書房。

    下屬進來稟道∶

    “將軍,人已安置妥當。”

    謝長淵抬手一揮,下屬當即退了出去。

    謝長淵擰眉, 閉目輕嘆, 他想起當年, 秦煙的母親英姨回京那次對他說的話∶

    "今後你恐怕還會在女人身上吃虧……"

    女人……

    --

    永定侯府。

    那日謝長淵到侯府對謝安講了那個從前益州王妃口中聽來的“故事”後,謝安心中天人交戰。

    養了這麼久的"女兒",說沒感情定是假的。

    但,葉清璃……

    最終,謝安還是召來下屬,讓他從哪兒接來的人,便送回哪兒去。

    下屬很是驚訝,且這事也難辦。

    如今益州是皇后的封地,益州王府已不復存在,這……

    但侯爺既已做出了決定,他便只能照辦。

    謝安仰躺在床榻,胸口劇烈起伏。葉清璃,這女人將他永定侯府耍得團團轉!謝安又劇烈咳嗽了一陣,這次衣襟上都濺起了血跡。

    謝安閉目,喘息著平復心緒。

    謝照,謝照在哪裡?

    謝安單手撐著床榻坐起,雙腳剛落地,想要起身下榻,突然又是接連的猛咳,且喉中一股腥甜。

    陣眩暈襲來,謝安仰面倒向床榻,而恰好湧入口中的血液在謝安的劇烈喘息間迴流至氣道,謝安瞬間便無法呼吸。

    謝安將手指放入口中,試圖摳出堵住自己氣道的血,但卻只是徒勞。

    他想要喚來守門外的下人,但方才他心緒不佳,命下人都不要進來打擾,因而這些忠僕就算聽見了屋中的動靜,便也沒有立馬進來。

    屋中只有謝安細微而艱難的掙扎聲,最終,謝安因無法呼吸而脫力,意識也漸漸模糊…待下人終於發現屋中似有不對而推門進來時,為時已晚。

    冬月初,永定侯謝安病故,永定侯的爵位是當初先帝定下的世襲罔替,因而世子謝長淵襲侯爵成為新一任永定侯。

    在謝安的喪禮過後,謝長淵再赴西北。

    過往前塵,終將了……

    ----

    揚州。

    吏部的人曾來揚州,請秦文正起復,但秦文正稱病婉拒了。

    秦文正不想再回到官場,那個曾經他輝煌過的地方,也是狼狽逃離的地方。

    秦文正近日越發地頭疼,不知是身病,又還是心病。

    府中那兩個侍妾終究沒能有孕,秦文正也聽說了北梁帝后攜五歲的太子到訪大夏。

    沈時英,她為別的男人生了兒子……

    思及此處,秦文正更覺頭疼欲裂。

    此時,管家張全進來∶

    “老爺,少爺回來了。”

    張全口中的少爺是秦洺。

    秦洺這些年算是在朔北紮了根,但他偶爾還是會回揚州。

    秦文正最初避著不見他,但後來,還是見了,父子倆沒有多說話,每次秦洺陪秦文正吃了飯就會離開,而秦文正也不會挽留。

    如今秦文正更是能夠確信,秦洺,不是他的兒子。秦文正只覺無力又悲哀,他這一生,終究是錯了嗎…

    這些年,封湛和秦煙時常都會派人請遺山大師回京養老,但遺山都以為蕭太后守陵拒絕了。蕭太后在世時,曾經對大夏有功,但其聯合西戎,割據益州,試圖分裂大夏的行為又可視為謀逆。

    當今聖上登基後,並未對蕭太后上尊諡,因而仍舊稱其為太后。

    蕭太后逝世後,沒有入皇陵,而是就近葬在了益州之外的梅山。

    遺山大師對蕭太后這個結局很是遺憾,她本也是個奇女子,奈何心不寬,既害人也害了己。在太子封啟和安平公主十二歲那年,封湛和秦煙讓太子和安平公主共同監國,處理政務。

    而秦煙和封湛則退居西郊鳳裕宮,算是半隱退狀態。

    太子二十歲加冠, 武帝封湛禪位, 太子封啟登基, 上尊號為成帝。

    武帝封湛一生未有納側妃,後宮只有莊肅文皇后秦煙一人,此舉在大夏帶起了一股一夫一妻不納妾的風潮, 從皇室到朝中重臣, 皆相效仿。

    甚至吏部對官員的考核中,也摻入了此種隱形指標,以府中夫妻和睦不納妾者為優先擢升對象此種風潮也逐漸在大夏各界的百姓中蔓延開來。

    武帝和成帝在位期間,大夏改革力度極大,版圖空前擴張,國富民強,後世將這一時代稱為武成盛世。

    武帝和成帝在大夏史上皆被稱為是最為傑出的明君,而對這兩位帝王的文治武功都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的莊肅文皇后,也被史官們稱為一代賢后。

    人生中或有圓滿,也有缺憾,最終都逃不過枯榮、盛衰、生滅、有無之理。

    而故事,有的已塵埃落定,有的,不過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