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遙 作品

第114章 人魚海岸


 他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說:“大敵在前,我哪裡有心情享樂?你所擔心的事情,一件都不會發生。”


 強勢中透露出的真摯,讓溫時半信半疑:“當真?”


 亞爾林嘴角上揚:“當真。”


 當看到溫時手腕因為搬書留下的紅痕,亞爾林笑意擴大的同時眼底冰寒一片:“小弟,他不該讓你乾重活的。”


 大哥會讓他十倍還回來。


 兩人在教學樓分別,溫時一步回頭,最後說了一句:“熄燈前回來。”


 亞爾林:“好。”


 眼看亞爾林的背影漸漸遠去,溫時偏頭問:“大祭司,你說他的話可信度高嗎?”


 連續兩個晚上沒怎麼睡,計元知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有些遭不住。


 他鏡片下的眼睛蒙著淡淡的氤氳,忍住打呵欠的衝動,敷衍道:“可信,就像我們堅不可摧的帝國一樣可信。”


 溫時收回視線,放下心來。


 ·


 亞爾林和溫時分開後,沒有直接做什麼,等到天色暗一點的時候,才在一條回教師宿舍的必經之路上守著。


 正如他對溫時說得話,清楚作戰地圖很重,明珠學院任何一條羊腸小徑會通到哪裡,亞爾林已經搞得一清二楚。


 八點鐘溫時要去綜合樓取書,短時間內阮老師不會經過這條道,但亞爾林今晚另有目的。


 七點半左右,小道上走來一道冷峻的身影,男人正考慮安排去音樂會表演的學生名單,突然所有的腦神經像是全部接入其他端口,最正常的喜怒哀樂瞬間脫離他所能掌控的意識範疇。


 祁老師內心一驚,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喉嚨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卡主,因為暗襲者力氣太大,他連開口談條件都做不到。


 意識完全被掌握導致他幾乎癱軟在背後人的懷裡。


 “你的意識太駁雜了,還沒有那個姓阮的來得夠味。”


 祁老師對聲音的敏感度很高,他很確定以前沒有聽過類似的聲音。來人算是擁有另類意義上老天賞賜的好嗓子,不像明珠學院的師生普遍偏冷冽,這道聲音低沉渾厚,哪怕說葷話,每一個字都咬得乾淨利落。


 但他很快又被對方話語中的信息量震驚了。


 阮老師。


 所以他把阮老師給……


 亞爾林:“幫我帶句話給他,老地方等我。記住,話必須你親口帶到,如果我沒見到人,你一定會死。”


 沒有什麼老地方,只是亞爾林很清楚,那位虛偽的導師從同事口中聽到這句話時,會感到何等的羞辱。他會殺了所有的知情者,這兩個人狗咬狗,也省得阮老師沒事就想著折騰自家弟弟。等到他精神逐步崩潰,自己就有辦法引導其說出人魚王的下落。


 亞爾林低眼看向身前猶如一攤爛泥的人——


 不管為了保命還是為了其他,這個人都會照做不誤。


 一個隨時可能會展開暗殺的獵手就在校園,男人會寢食難安,而阮老師是唯一的知情者,他必須從對方口中獲取信息。


 ……


 另一邊,溫時剛到綜合樓,準備取東西。


 辦公室的門是鎖的,溫時等了幾分鐘後,微有些不耐煩。無論如何任務得做,八點一刻再見不到人,他就只能撬鎖。


 這一層樓辦公的人員都已經下班了,走廊盡頭處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彷彿凝聚在深海里的漩渦,會絞碎任何經過的獵物。


 溫時靜靜佇立在原地,看似發呆,實在已經在搜撬鎖工具。


 就在這時,黑暗中突然傳來腳步聲,溫時側頭望去,阮老師剛好經過一扇窗戶,月光下柔和的假象被眉眼間的一絲狠戾破壞。


 “這個老不死的。”


 溫時聽到這位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導師在咒罵著某個人,他盲猜是校長。


 人魚王的復甦已然勢不可擋,不過目前校長依舊為主要支配者。


 溫時很好奇一個人類是如何在兇殘的人魚中立於不敗之地,不過阮老師也不是吃素的,他取得導師的一席之位,證明至少獲得了稀薄的校長信任。


 任何生物在憤怒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外洩情緒流淌向無辜者。


 溫時就是今晚無辜躺槍的人,但他連拔腿就走的資格都沒有:“老師,我來取書。”


 阮老師打開辦公室的門,勉強解釋了一句來遲的原因:“校長在開會,準備抽乾學校後面的湖泊。”


 溫時說話很小心:“是他不懂事了。”


 阮老師凌厲的眼神看過來。


 這個時候要無條件責備校長,溫時憤怒的神情中流露出幾分費解:“好奇怪,我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和幾個版本的簡清嶸相處後,他如今的表演算得上是爐火純青,那個還需要在古堡看演技提升書籍的新人玩家,已經成了歷史。


 他的反應有效避免了被遷怒,阮老師終於有放人走得意思:“去幹你的事吧。”


 溫時把簿冊堆整齊,方便稍後抱著走。


 辦公室沒有開燈,溫時也沒專門開口要求,那種戰戰兢兢的態度讓阮老師想到當初的自己,他就是這樣取得校長的信任,成功打入明珠學院內部。


 這種相似,使得阮老師心中忽然升起強烈的警惕感。


 正在埋頭整理東西溫時感覺到了不太對勁,他佯裝無事地繼續做手頭的事情,抱起書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一刻,空氣中的水份急劇上升,溫時完全呼吸不上來,一張口密集的潮水就在往肺部澆灌,很快他的臉色慘白青紫,試圖掙扎這種溺水環境無果後,胳膊脫力,書全部撒在地上。


 即便已經這麼難受了,溫時依舊沒有使用任何道具擺脫困境的想法,阮老師殺他的可能性不高,剛開完會,現在應該有不少人在往外走,哪怕人魚可以把人拆骨剝皮入腹,這也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腳踩著陸地被生淹的感覺極為難受,那是一種無處可逃的絕望,當溫時快處於昏迷狀態時,模糊地看見一道身影站在面前。


 “你效忠誰?”說話的人像是在唱歌,歌聲入侵到意識海的深處,在套取他最真實的想法。


 溫時的神經有一瞬間的鬆動,靠著最後一絲堅持,緩緩吐出一個字:“王。”


 對這個副本世界的任何一個npc來說,‘王’默認為‘人魚王’。


 周圍的水霧消失,長時間的呼吸不暢讓溫時泛起一種激烈的嘔吐感,他強忍著難受,眼眶都憋得生理性通紅,卻是一臉迷茫問道:“老師,我剛剛怎麼了?”


 阮老師動作輕柔地拾起地上的小冊子,交到他手上:“晚上早點睡覺,休息不好,你的臉色都不對勁。”


 確定了那塊肉帶來的效果沒有消失,開會時的怒意也間接宣洩了,阮老師恢復到平日人畜無害的樣子。


 他和溫時一起走下樓,臨走前鎖上辦公室的門,再次強調送書的時候一定要低調。


 哐當上鎖的聲音無形中也在警告溫時把嘴巴閉緊了。


 外面的夜色一如既往地涼,一出門,溫時就看到了祁老師腳步有些不穩地走來,這個冰山男今天明顯不太對勁,呼吸急促,脖子上好像有手指印。


 因為他立起了領子,溫時也不太確定。


 今年輪到祁老師負責音樂會的各項事宜,從音樂會倒計時宣告開始,近期的會議他都不需要參加。看到溫時也在,祁老師原本的話咽回了嘴裡。


 本來因為溫時抱書出來被人看到而蹙眉的阮老師,在發現對方的心思壓根不在學生身上時,瞥了眼溫時,示意他先走。


 黑夜裡溫時像是做賊一樣抱著幾十份小冊子,朝圖書館的方向走。


 中午就已經搬過一次重物,現在肩膀還痠疼,拉開一段距離後,他邊走邊喃喃:“貓落平陽被魚欺。”


 咚的一聲巨響,忽然從身後傳來。


 溫時反射性地抖了一下,轉身遠遠地看見阮老師一拳砸在路燈杆子上,不禁愣了下。


 好端端的,又在發什麼瘋?